师父齐光像老了五十岁，往昔淡雅出尘的脸庞显得憔悴不堪，师徒几年不见，他未有一点欢颜，甚至不肯答应让他们两人下去。
德音凄惨狼狈的模样，他不忍让任何人看见。
但即使隔着深深的地底，她还是听到了那声凄厉癫狂的叫声，烁烨心有不忍。
若说这世上，还能有一个人真正明白昊绝的，那便是与他性情相近，有生死之仇的蜃龙烁烨。
他终于隐晦地开口，“你那回中的上古血咒，听说是有个血引葫，才得以净化。大巫咒法中的血引器皿分为两种，激发与净化，上古巫民的血脉，便属前者。”
“你是说，昊绝曾中了上古血咒……”
苏茉的脑子飞快转动，上古血咒无法被完全净化，还会沾染因果，在血脉中传承。原来洛家的激发血引，就是压制颢家之法。
她抓住“净化”二字，想到九九的话，急急问道：“净化过的血脉，是不是也算净化血引？”
烁烨瞥了她一眼，摇头道：“血引净化，不可能完全。”
“若是可以呢？”苏茉一颗心呯呯直跳，急急追问。
“啧，你这小丫头净瞎胡闹……”烁烨断然说道：“要是可以，他俩当年……”
他的话猛地顿住，没好气瞪她，“又想套老子的话。”
苏茉疑窦丛生，似是捕捉到一点耐人寻味的意思，但烁烨真的是冤枉她了，“我没有，我说真的……”
“那可是仙帝，连她也做不到的事，你就甭想了！”烁烨打断她。
苏茉实在不知他对仙帝的崇拜为何狂热至此。
“那也不顶用。”
烁烨手指头把她从头到脚点了一遍，“净化所需是激发的数倍，就算你整个人化作净化血引，被吸成人干，也不顶用！”
他看着面前神情沮丧、失落至极的师徒二人，神情难得显出一丝郑重，“小丫头，这样，你还要坚持入塔吗？”
苏茉总算明白，龙骁为何不让自己知道真相，不惜欺骗，也要让龙骐阻她了。
她辞别了师父，用幻颜丹幻了罗菱的相貌，没做犹豫，依旧进了通天塔。
没想到真就混进来了，不可思议的是，连枯荷园也未取下，通天塔竟毫无所觉。
她一开始觉得，大概这所谓神器不过徒有其表，随即很快意识到有问题，龙骁曾说，塔令在太子手里，他有法子做手脚。
他早已知道这里有重重危机，在他们已一起经历过那么多艰难后，依然选择独自面对血脉中天生的诅咒。
苏茉在心头自嘲，觉得是她自做多情，却也如他一般执拗，还是跟来了。
三天三夜过去，水官之力的净化还未结束，苏茉看到如瑧的光柱呈现赤红，知道那是他心魔的颜色。
每个人的心魔都不同，反应其内心最深重的执念，红衣袈裟的如瑧和喜着红衣的榆旬，他们与本尊仙帝同样喜红，做为化身，本尊便是他们最大的执念。
如瑧沉浸在心魔世界，终于再次穿回大红衣裙，蓄长的青丝及腰，重作女儿装扮，令她满心喜悦。
“阿秀……”
男子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她心中莫名烦躁，冷冷道：“说了别再叫这个名字，这世间再无巫女阿秀，本君是仙帝辰颜。”
辰颜……，辰颜……
记忆中这个名字最后一次自那男子口中而出，挟着最深重的怨恨，在毁天灭地的暴虐气机中，腥红的问天血咒铺阵在他脚下，他的吼声癫狂凄厉……
如瑧蓦地睁开眼，透过血红的光幕，看清角落里那个男人的脸，一模一样的眉眼，强烈的惧怕涌上心头。
一个声音在他脑海中反复回响：毁了他，他的后人，一个都不能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