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长兴只得白了他一眼:“你懂什么,我这叫微服私访,以族长的身份行走,大伙不跟我讲心理话,看不到真心,哎,我这个样了,看起来就亲切了,大伙就觉得我离着他们不远。”
有人不配合啊,一个陈家沟的村民背着个背篓从玉米丛里钻出来,向着陈长兴就鞠了个躬,嘴里喊着“族长好”。
陈长兴站直了身子正正经经地“唔”了一声,哪有半点平易近人的样。
村民掰棒子呢,装了半框,见杨露禅和陈长兴在一起,他向杨露禅露出了憨笑,却低头转了个方向,这是在躲陈长兴。
杨露禅捂脸笑了,陈长兴干咳两声,等多走了几步,回头看看见村民没跟上来,才放下了架子,恢复了和蔼。
“拳法源于生活兴作,也应当于日常中磨练,你看这些作物,自然兴衰,它们就是最好的师傅,拳就得像作物一样,是长出来的,那样才合大道,太极,无极而生,阴阳至理。”
杨露禅也收起了嬉笑,若有所悟:“就是一举一动都是拳呗,把嬉笑怒骂,行走坐卧的道理都融进拳里,让它自然而然,不是脑子想,而是身体随机而动。”
陈长兴站住了,回过身为抓住了杨露禅的寸关尺,等了会又看了看他的额角,脸笑皱了。
“有进境啊,都体悟到这一重了。”
说着他指了指远处在拔草摘叶除虫的村民:“你看,人得干活,干久了就会累,所以有心人就会找一个能让自己尽量舒服的姿势,这不就是拳桩的由来吗?功夫是感悟出来的,却不是脑袋想出来的。”
杨露禅看痴了,陈长兴嘿嘿一笑背着手自顾走了,再不走快点都快没得说了,总还得像个老泰山的样不是,被女婿给比下去,没面子。
在这个当口,方子敬走进了陈栽秧在天津的工坊,他是来天津求援的,得让东印度公司出面把他保下来,不然他脱不了干系。
可到了天津,他想找东印度公司的高层也没那么容易,克莱尔没了,他就变成了一个无足轻重的小卒子。
投了名贴之后,他左右无事,想起了陈栽秧的工坊也在这,便过来看看。
其实是想窥探一下陈栽秧的天威冀,他跟陈栽秧从小一起长大,还是知道对方的底细,陈栽秧手里有活,就是想得太天马行空,他不看到陈栽秧的飞天梦。
不过听说天威冀也曾经飞起来过,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过来碰碰运气也好。
可他吃了个闭门羹,工坊人去房空,连着欠款查封的条子都没有了,跟左右打听了一下,说是有人出钱赎回了工坊,全搬走了。
肯定不是他,他虽然答应陈栽秧事情之后会帮他赎回工坊,可他现在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开的都是空头支票,哪有这个闲心余力。
是谁呢,难道陈栽秧又遇到了贵人?方子敬排开了心中的想法,怎么可能,以陈栽秧那嘴巴吞天的劲,谁会答理他呢。
也许是别人看着地段清净,买来别图他用吧,管他呢,就这么个天真货,不撞死了怎么会回头。
鄙夷地笑笑,方子敬正想回头,不成想一辆马车停在了他身前,车门打开,露出了方子敬此行的目标——菲林明公爵。
方子敬上了马车,两匹健马拉着马车扬长而去。
菲林明的语气并不好,方子敬一坐起,他就丢过来了一本帐册:“特洛伊号损坏,东印度公司向清廷索赔一万三千两黄金,江炎皓上书智亲王,让智亲王拿你的命来抵,我把这档事拦了下来。”
方子敬翻开了帐册,却并没有出声,而是一路沉默。
马车一路上来到天津城郊的一外荒野,这里是东印度公司买下来的墓地,所以在清国去世的东印度公司人员,都会埋葬在这里。
方子敬找到了属于克莱尔的墓碑,愣愣地站着,过了会才开口:“我不会放过他们的,我需要你的帮助。”
菲林明转身掉头就走:“我如何相信你?你现在这个鬼样子,怎么跟他们斗?”
方子敬追了上去:“我之前太软弱了,这次不会,公司在大清国要的不是一条铁路,而是一种秩序和风向,相信我,我能为公司达成这个目标。”
菲林明停了下来,他知道克莱尔或许跟方子敬说了些什么,但方子敬说的也确实说中了他的想法。
“江道台怎么办?铁路还是在他的管辖内。”
方子敬一脚踢飞了一块石头:“阻碍脚步的东西,踢开就可以了。”
菲林明缩起了眼眶,他觉得黄昏来得很快,不过他很喜欢。
“公司已经从印度调来了三尊普鲁士大炮,那是威廉送给摄政王的礼物,希望你能用好它们,让它们在东方发出巨吼。”
方子敬摘下了帽子向菲林明行了个礼,他一身黑色的装束跟黑暗很搭配,也正是东印度公司想要的,在漆黑的夜里,更容易看到金子的光茫。
当然,菲林明认为他是打着火把的人。
夜里很黑,陈长兴却摸黑进了家门,陈玉娘感知到了,找了过去,发现陈长兴正坐在回廊外的扶椅上,不断摩挲着一个筒装的东西,也不点灯。
也不黑,有又高又亮的路灯呢,陈长兴就着外头映过来的光亮,打开那个木筒上的七巧锁。
这可是稀罕物,不说里面的东西,就这个木筒都是个巧夺天工的老古董,七巧锁,就是古代的密码锁。
木筒被拉开,露出了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