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桥流水,长廊方亭。角檐琉璃瓦上,爬满青绿的葡萄藤。齐昭月漫步走在长廊间,一旁的侍女引路,解释着,“我家夫人家务繁忙,不能及时接待蒋夫人,还请蒋夫人见谅。”
齐昭月颔首抿笑,“早闻柳夫人不似平常内府家眷,忙于唐家务事上下打理。多年来掌贯从商井井有条,不亚于男子。”
“这……”文竹是柳夫人的贴身婢女,出门迎客不是头一回。只是泉州城各家夫人,对自家夫人管理着娘家家事,是有不屑和另样眼光的。
而这位蒋夫人,虽说是唐二公子所托,为唐家外系的远亲。可她是夫人的陪嫁,怎会不晓得唐家的远亲,根本就没有蒋姓。
唐二公子虽说没有经商之意,不愿接手家族事。可却也不会平白无故,做这些添堵之事。但这位蒋夫人衣着气度不凡,就算内有乾坤,也不是她做奴婢的可以追究。
“多谢蒋夫人夸赞。”听出齐昭月话语中的真情实意,文竹回着礼也少了几分防备。却也不会因此透露主子太多事,教养极好。
拐几处弯,文竹顿住步子,“此处是风清亭,六月的景儿是正好。我家夫人恰好设宴,邀城中夫人共饮茶水赏景。还请蒋夫人入席,不嫌茶水淡薄。稍等片刻,我家夫人随后就到。”
齐昭月点头,随着引人的侍女入席坐下。文竹安排妥当,就盈盈一礼而退。
茶刚端上来,齐昭月还没端起。一旁宴席上梳着妇人髻,头别四支钗花金簪翡坠的妇人,就打量着齐昭月道着:“这位夫人……”
那金灿灿的金簪,在阳光下甚是刺眼。随即低头避开,却发现这位夫人的衣着,还是泉州城当下八两一匹的红丝绸缎。
大牡丹红的绸缎,绿花绣枝儿边。胸前挂着长金锁,腰间一长串的玉珠坠饰虽看的出来,不是凡品。就是这堆叠起来的样子,琳琅满目的繁多纹花色,怎么看都有些俗。
齐昭月刚抬头,想看看柳夫人还宴请了城中哪些夫人。手却被人拉起,左右拉扯着。皱眉望去,是方才同她说话的夫人,拉着她的手左右看着,像是在看一样货物般。齐昭月还未出声,就听到这位夫人惊讶道:“这衣裳的料子倒是极为少见,不晓得这位夫人可否告知,这缎子是城中哪家铺子里的?”
不留痕迹的挣脱开,齐昭月正欲回话。对面席上的夫人听到对侧的动静,看到齐昭月,却先开口道:“这位夫人面生,看上去也甚是年轻,怕是才笄礼不过两年?”
这话引得宴席上的夫人都看向齐昭月,泉州城也就这么大,谁家娶妻室,是掰着手指头都可以数的清的。可这大半年,也不见大户人家有什么红妆嫁娶。
这番思量还未完,就有人出了声儿。可能因为齐昭月是文竹引入席的,倒没有人怀疑其他。只是言语里透露着疑惑,“柳夫人在清风亭设席,向来有事儿相商。如今泉州城的物价多少,想必也不用我多说。这个点儿上,竟请了三年不满的新妇……”
泉州城里有个叫法,女子嫁人至夫家,不满三年便是新妇。三年之期被称为守德,新妇在夫家三年,若有德、容、言、工,被夫家称赞,美德传扬,才能完全持家。
“两位夫人说的有趣。”齐昭月对这样的试问嘲讽并不理会,只是浅笑,“既说我笄礼不过两年,自然便不会是三年的家妇。”
“瞧我这眼力。”对席的夫人用梅雪绢扇遮着面,露显的双眸却能让人看出其中的笑意,“这位夫人身形窈窕娇俏,五官精致,不像是东北人,倒像是淮南的女子?”
“也难怪这位夫人肌肤娇嫩,是淮南水养人呐。”席中有人接话,话锋却是一转,“听说江南如今都是南下的难民,大户闭门不出都被砸了门。这位夫人不是听闻泉州城繁华依旧,又和柳夫人有些关系,前来避难的吧?”
言语中挖苦之意甚浓,齐昭月听罢,却是想到了什么,浅笑的弧度更深了些。景蓝在一旁候着,想通了也是了然。泉州城到京都,大军的行程虽有停留。可他们走近路都花了十多天,也是不争的事实。
东北震动,合州晋县灾民南下,是从第二次震动开始的。也就是公主驸马大婚,半月之前。要造成淮南大户闭门不出这等情景,只能是第三次震动,让迁徙南下的人成群泛滥。
第三次震动不过十天,真正的从泉州城到淮南。不说一个来回,就是单单从淮南北上,都要半月之久。
泉州城封城,里面的开销就像宰牛刀饮血,那些灾民遭遇震乱,怎会在这送钱的金窟停驻?在城外人的眼中,城内就是地狱。更不用说南下的灾民,又怎会用繁华这个词,来形容这样的泉州城?
这位夫人讽刺人也不动脑子,实属让明白的人看笑话。
齐昭月思绪转一番,这番讽刺话绵里藏针。却正好说中南下灾民多乱,不然也不会有正成表兄的事。
行程的计算就表明,在淮南,是不可能有人将消息,如此快传到泉州城。且不说这样的消息,还这般准确。
如果不是瞎猫碰上死耗子,那就只能是官府。南下的灾民,给淮南造成损失。朝廷得知,就一定会急书通知东北各县,控制南下人数。
驿道毕竟不是白建,消息从京都直接到泉州城,才有可能比他们大军的行程还快。
这样的消息,只能是少数的朝廷命官心里有底。就泉州城里随随便便一位夫人,晓得如此清楚不说,还拿来谈天说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