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齐施主带来的宣纸笔墨,又是出自前朝将军府中,就算被水淋湿字迹也是极为清晰,只是十分难晾晒干,所以被拿来此处。”
“而当时恰逢齐施主说要出家,老衲得将军之意,自然实说她红尘不曾了断。”方丈道:“可齐施主的性子…正巧这些笔墨被晾晒,老衲便让僧人带她来看看,欲打消她的想法。”
“而这些抄录的经文……”这时两人走到佛塔前,主持已经将佛塔的旧锁打开,也不再说话,让赵行云自己推门而入。
赵行云迟疑的推开门,他看到了自己毕生难忘的景象。当时震惊的没有了思绪,不自觉的缓缓走入佛塔中间。
佛塔一共七楼,被废弃后几乎空荡的一目了然,只有围着塔中墙壁的楼梯,圈圈环绕到顶上的敲钟。
而那些扶手栏杆上,摊搁着不留空地的宣纸,纸页长长的落在半空中。远远站着都能看清那上面的字迹,这样的宣纸,贴的全塔密不透风。站在塔中,几乎被宣纸层层包围其中。
“按照当时带齐施主来这儿的僧人说,齐施主见到这些,似乎不信自己礼佛多年,心中还有牵挂的人。”方丈在一旁开口解说道。
赵行云听着,似乎可以看到,那个印象中高雅冷傲的女子,看着这成群的宣纸,撕心裂肺般痛哭的样子。
身子剧烈的颤抖,痛心疾首。
“这位施主自四年前来到我寺,一直安静礼佛,抄录佛经也日日不差,甚至比寺中人都还勤。只是从两年前,这位施主抄录的佛经却全成了一个人的名字,而这位施主自己却是并不自知。老衲也不好说破,只让人将这些放置一起。”
“这些事……”赵行云回过神来,哽噎道:“为何方丈在信中不曾与我说?”
“将军当时正在沙场护卫百姓,再说将军也只是问齐施主是否安好,固然老衲不曾提起。”方丈道:“锦国收复,齐施主本就了无牵挂,再认清自己的心魔,也难免一时……”
“都抬的轻些,慢点走……”这话不曾落音,塔外的僧人竟是将一箱箱箱子抬了过来。
赵行云听到声音走出佛塔,他觉得自己不能再待下去,那密密麻麻的字堆在一起,再加上方丈的话,让人窒息。
他看着那些沉重的大箱子,默约有七八个之多,“这些是……”
“将军以为这些宣纸,只有塔里的这些吗?”在赵行云震惊的眼神中,方丈也是叹道,“其余的不过是没拿出来罢了。”
“这些全都是……”赵行云看着箱子,木讷起来。
“对,全都是。”方丈点头,道:“这两年齐施主抄录的‘佛经’,都在这儿了。”
就在这时,僧人抬箱子上楼梯时却是滑了一跤,失手将箱子跌落在地上,箱子被震动的脱了锁,满箱的宣纸遗落出来。
佛塔在寺中最顶端,而佛寺却是在山中,箱子跌落,却是一路摔到山下。宣纸随其抛出,一张又一张。随即被风吹起,吹得满院都是。吹到树梢上,岩石旁,草丛间,甚至是院外的天上……
赵行云捡起自己脚下的宣纸,上面一笔一画,满纸的江知佑。
“齐施主应该是想起来,自己是如何撰写这么多字的,一天到晚,少有停歇。”
见赵行云不说话,方丈在一旁劝说,“将军对此,也莫要自责。如齐施主那般日夜写,一年不曾停歇的架势,却是持续了两年之久。就算活着,怕也离疯不远了。”
手上抚过的字迹,每一处落笔,都看的出来极为用心。用心的让他感觉,单单是拿着都灼热不已。
赵行云想起十多年前的京都,是那样的热闹繁华。而公主一嫁,敲锣打鼓,人满为患,随后跟着万里红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