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常安侯府的厨房里升起一阵炊烟特有的香气,堪堪拂散了院里柳叶上的凝露,
烧得旺盛的炉火上置了一只正咕嘟咕嘟冒着泡的铁锅,莹白的小馄饨在里头翻腾着浮了上来,
红芸伸了头往锅里望了一眼,
“夫人,婢子瞧着是熟了。”
崔夫人点头道,
“是熟了,盛出来吧,”
又偏头叫了另一个,
“绿芸,去叫老爷少爷,别练了,该用饭了。”
一旁候着的绿芸闻言福身应了声下去了,红芸已将煮好的馄饨分了三只碗置到了托盘里,
崔夫人看了看,转手切了把细碎的葱花来撒了进去,
细嫩的小葱浮在汤面上,并着紫菜蛋丝之类,芝麻油点进去便立马香气扑鼻,
香的端着托盘的红芸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红芸的模样崔夫人看在眼里,忍不住轻轻一笑,
“我看着锅里还剩下一些,回了头你和绿芸分食了吧。”
红芸甜甜应了声,喜笑颜开。
夫人做的饭食是真真的好吃,什么都好吃,对老爷少爷也是真的好,喜欢吃的夫人都亲自下厨,远了不说,可没见过谁家侯夫人还会下厨的。
这头小馄饨才刚刚摆到桌子上,谢临便像一阵风似的窜了进来,速度快的崔夫人都险些没看清,
谢临几步窜过来还没等坐下,马上又被崔夫人叫住,
“满头的汗擦了么?你爹呢?”
谢临本举起的勺子僵在了半空,又悻悻放下,红芸偷笑了一声,端来了巾子和水盆,将将抬手给他擦了一下,又被他给挡回来了,眉眼间看得出的不耐烦,
“行了,我自己来,你别动我。”
说罢净了手拽过红芸手中的巾子,自拧干了水份胡乱擦了两把,
她擦那两下就还不如不擦,跟没吃饭似的,擦到脸上汗没下去还得添点水,反倒不舒服。
说话间谢国安也就回来了,几步踏进来虎虎生风,落座前也不说多讲究,就了谢临用过的水洗了两把脸,巾子往脸上一抹也就算完,
回头坐在椅子上见了面前的馄饨,咧嘴刺了一口大白牙出来,
“还是媳妇知道心疼我!”
傻兮兮的样子真叫人没眼看,崔夫人没好气啐了他一口,他反倒笑的更欢了,
此等情景,饶是谢临平日里经常看着现在也觉得牙酸的慌,忍不住呲了呲嘴,
他是真心觉得,他爹这模样就跟那得了雪地里头的傻狍子似得。
谢国安刚被自家媳妇嫌弃完,转眼又看见儿子也露出这样嫌弃的表情来,当时就怒了,
“好你个小兔崽子,让你操练跟要了你命似的,说吃饭跑的比谁都快!”
可不就是,练了一早上都斜斜歪歪的,绿芸刚叫一声吃饭转眼人没了,给他落了好远。
谢临偏头嘟囔了一句,
“那是你岁数大了腿脚慢...”
谢国安一时没听清,不过自家儿子啥德行他还是知道的,一准不是什么好话。
“你说啥?!”
这种情况,傻子才会真的再去复述一遍,谢临转过脸来道,
“我是说我今天头疼。”
这话也差不多算是真话,昨个喝了酒,美人醉的后劲也是大,虽然这点酒对于他来说不算什么,但他昨天受到的心灵冲击可是不小,辗转反侧躺在床上快四更天了才算睡着,更别说他这一觉根本没睡多久,五更天还不到就被他爹给叫起来了,
醒来那一瞬的滋味就别提了,直叫他觉得脑袋都不是自己的,有精神头去操练就见鬼了。
崔夫人闻言冷冷笑了一声,
“我们家小临子也知道头疼了?多喝点就好了。”
昨个他从外边回来,那一身的酒气不用问也知道都干了什么,
崔夫人对谢临从小就很少管束,自己的儿子心里也有数,出格的事不会做,是以平日里他在外头是干什么都成,只有一点,崔夫人最最讨厌他在外头喝酒,
倒不是说别的,像他这样半大的少年郎,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回头若是真的喝多了,酒劲上头干出点什么事都是可能的,总归是不好。
这话听着就知道不是什么好话,倒是谢国安大大咧咧没听出来,还当是什么好事,
“咱们小临子也算是个大人了,过两年都是要成家的年纪,男人么,在外头喝点也就喝点...”
话还没说完就让媳妇给薅了耳朵,当时就灭火了。
崔夫人到底还是个疼儿子的,嘴上说着怪罪,又怕谢临起来难受,特意做了荠菜馅的馄饨来。
昨日里出去喝酒也算是犯了亲娘的忌讳,谢临自知理亏,持着勺子在碗里搅了两下,听到谢国安说起“成家”这个字眼登时一愣,
小馄饨在碗里转了几个圈,玉白的外皮上隐隐透出内里的青绿,谢临看在眼里,冷不丁眼前就浮现出昨日里那着了天水碧的倩影来,
这么一想往日吃着格外可口的小馄饨也觉得吃不下去了。
恹恹搁下勺子,抬眼看了自己的父母,
自家亲爹捧着碗吃的狼吞虎咽,自家亲娘样子虽然嫌弃的要命,却还是不动声色在他面前夹了些他爱吃的小菜,
这...就是成家么?
谢临眸光微动,
“爹,你当年为什么娶我娘?”
“咳咳咳!”
崔夫人一口口水差点没把自己呛住,谢国安闻言也愣愣放下碗来,
夫妻二人对视了一眼,俱是错愕。
这是怎么回事?儿子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