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巴人青年点了点头,乖顺得很。
灌惊奇偷看他一眼,有心想笑,却又不敢笑。
“你们居山中,粮食吃紧、还是说盐、酱、醋等的东西不够用?”鞠子洲问道。
“都不够。”巴人青年情不自禁说道:“我们…今年冬天,就饿死了好多人……”
饿死了?
鞠子洲深吸一口气,眉宇间透出一些久违的戾气。
“山里物资紧俏,为何不出来种些地呢?一则添些收成;二则与外界互通有无,好过躲在山中与猛兽为伍,饿杀老者孺童。”
巴人青年有些难过:“但是…出来…族长和巫师说…要死更多的人的…秦王,要我们去打仗的,打了仗又不给钱不给粮食…”
他这样的说着,鞠子洲语气越发温和问道:“那么,你们觉得,是外山里面住着活得更好,还是在外面种地吃得饱一些呢?”
巴人青年看着鞠子洲脸上认认真真,不做掩饰的探寻和疑惑,说道:“当然是在外面吃得饱…但外面也不是经常能吃饱的…”
鞠子洲点了点头:“是啊,外面也不是经常能够吃得饱的。”
“所以,您要购置我们的山货吗?”
鞠子洲见着巴人青年眼中的希冀,也知道他是病急乱投医。
然而就是如此的希冀,鞠子洲却也摇了摇头:“我没有多少钱,再者说,我一个人买,买的再多,最多也就是管你们一个什么部族的一两个月吃用,意义不大。”
“啊?”巴人青年很是失望。
“您……能帮帮我们吗?我们真的是没有办法才……”他别扭地跽坐在跽坐在面前。
鞠子洲摇了摇头:“我可以帮你们想一个法,这个法子,可以管你们以后吃用不愁,但,这是可能需要让一部分人坏了性命的,你回去商量一下,看看能否接受。”
“我们不怕死哦!”巴人青年立刻昂首挺胸:“只要是能给族人家人挣一个饱,我们山里人是不怕死的!我们有的是力气,也能做活的!”
山林之中的捕猎,说来潇洒自在,但即便是把山林当作家园的巴人,每年被毒蛇咬杀、被虎狼分食、被不知道哪里的瘴气毒杀、被猎物反杀,也都是时常发生的。
他们居于山林之间,自然的,是没有冶炼铜铁的技术和能力,武器装备上落后,加上食料不足,营养并不充分,族中最魁梧的丈夫,也不会比山外的贵人精壮。
鞠子洲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伸手倒了一碗浊酒。
这酒水未曾过滤,一经倒出,碗里飘着半碗地杂质,那都是酿造时候,原材料未能完全过滤而留下来的残渣。
鞠子洲喝了一口,慢慢嚼食酒渣。
酒水苦涩,酒精含量,约略也不会比啤酒更多,照理,喝了也不会醉人,然而鞠子洲这一时意识竟然有些模糊,抽离。
这该死的,世道!
鞠子洲深深呼吸,将胸腔里的火焰压抑下去,用勺子盛了一碗锦鸡汤,慢慢悠悠喝完,而后起身:“我先回去了,明日里,你到我家里来……对了,小同志,你叫作什么名字啊?”
“我叫做獒,没有字。”巴人青年恭谨回答。
鞠子洲点了点头:“那末,就这样说罢,你明日里,到我家中来,带一个能够做决定的人,我们一齐,去找找销售的路子,帮你们把山货卖出去一些,好叫你们渡过去这一场难关。”
“谢谢您。”獒喜出望外,“砰砰”地在地上给鞠子洲叩头。
鞠子洲皱了皱眉,没有说什么,只是转身离开,不受人磕头,也并不打断他。
回到家,鞠子洲没有吃东西,只简单洗漱,便就躺在床上睡觉。
徐青城见此,有些奇怪:“喝了酒了么?平时没有睡过这么早的啊。”
争流抱着书卷,看了看书上用来启蒙的简单秦篆,又瞪了徐青城一眼。
……
山呼海啸。
人数达到上千之后,一眼望过去,是无边无际的,任何勇力强绝者见此,都只能俯首。
暌违许久的,秦人与赵人的战争,开始了!
大军修养数月,度过吃饱喝足的一个冬天之后,兵士面颊红润,马匹膘肥体壮,呼号起来,尽管声音并不非常整齐,却也声震四野,令人听之,头皮发麻。
蒙骜眯着眼睛,听着耳边秦人的呼号,遥望对阵的赵人,已经有了阵型涣散的迹象。
秦人是凶猛的。
这样的传闻是在犬天下范围内的人都有所了解的。
传闻当中,秦人捐甲徒裼以趋敌,左挈人头,右挟生虏。
传闻当中,秦人悍不畏死,闻战则喜,刀斧加而不亡,箭簇落而不避。
这样的传闻,变为现实,进一步,变为在耳边回旋的浩荡声浪,变为眼前黑压压一片无边无际的整齐敌阵的时候,人的一切理智都会消失,随之而来的,是深深切切的恐惧。
赵军的阵型出现了一定程度的涣散。
但很快稳住。
赵军里的贵族在嘶声呐喊,赵吏在拼命咆哮,他们诉说着秦人的可怖,诉说着赵人降卒被秦人残酷坑杀的旧仇,诉说着秦人不会留下活着的俘虏,诉说着秦人没有人性,不胜则必死。
很快的,赵人们心底因恐惧、因仇恨、因求生欲,而爆发出来了一定的斗志。
但,很可惜,作战积极性再高,都不如把粮食拿出来,叫人吃的饱饱的养上几个月。
秦人有备而来,将养士卒一整个冬天,一日两餐,人人饱食。
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