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如今这世道,知识是珍贵的垄断物。
载具的落后是一个原因,但最重要的原因其实并不是载具落后,而是人的意愿。
知识的掌握者,实际上并不希望知识得到广泛的传播,这才是根由所在。
因着这方面的限制,如今的识字的人,少。
有一些个人能力的识字的人,更少。
而拥有个人能力而愿意为嬴政所用的人,更是少的不能再少。
也因此,嬴政对于,是很有一些意见的。
如今掌握了权力和得到了掌握基层的机会,嬴政却没有人可以用。
这是当前最难办的事情。
从八月初,到十月底,嬴政工作的重心都在“招贤纳士”之上。
不过收效甚微。
拔除地方小贵族的负面影响,如今初现端倪。
原本,秦王是可以拔擢一些小贵族出身或者外国来的那些没有根基的士人,以对抗大贵族。
可如今他为了基层的掌控权,联合大贵族们,将小贵族绞杀了去,问题便变得格外严峻——他手里,实际上,没有那么多的人可以放到基层去掌握实权。
——做管理者,不是必须要有多高的才学,而是需要识字,需要有基本的计算能力和看懂、读通政令的能力。
在这个基础上,个人能力当然越强越好。
然而,即便是不计算个人才华,嬴政手中合格的小管理者,也少的可怜。
三个月里,他其实花大价钱招募了一些人手。
邻国的不得志的士人听闻秦王政招贤,也都乐意来混个富贵。
这些人良莠不齐。
但无论个人能力如何,这群士子的目标都是一致的——拜相封侯。
这个目标的存在,加上此时的选拔制度几乎就只有最落后的领导面试制度和靠裙带关系举荐制度,所以嬴政废了许多功夫,仍旧找不到能用的人。
他们这些人对于下放到穷乡僻壤、远离政治中心没有任何兴趣。
还是一步登天、效仿卫鞅,直接在中央里得到嬴政赏识而主导朝廷变法来的合乎他们这些人的想法。
嬴政现在是比较讨厌这些学问和智慧都不存在,长着一张嘴就知道要官职和爵位的家伙的。
但他还是要忍着恶心,一个一个,面见这些家伙。
儒生讲德、道士说理、阴阳家论神怪、名家讲敛利、农家提倡多种田……
各种稀奇古怪的学说,但很少有什么学问再能给予嬴政以震撼。
多数时候,面前的士子说了上句,嬴政立刻便能够通晓他所想说的东西。
有些理论是可以落实的,有些理论纯属扯淡。
这当真是粪里淘金一样的感觉!
如此捱到十二月底,大雪覆下,各项工作都停止,嬴政终于得到了一些喘息之机。
此时,他拉上了鞠子洲,准备两人一块去钓钓鱼,休息休息。
不过鞠子洲不喜欢钓鱼。
“还是去恤孤院看看小孩子。”鞠子洲这样说道。
嬴政没有思考,点了点头:“行吧,去看看那群小孩子也好。”
深冬,寒冷的天气使得所有人都不愿意脱离温暖舒适的房屋和更加温暖舒适的被窝。
但恤孤院的孩子们即便有万般不舍,也得上课。
小孩子们虽然冻不着,但是毕竟起床不舒服、坐在教室里上课更加难受。
所以他们有很大的意见,课堂之外,他们总是在说着些埋怨的话语。
有些孩子则自己开始动手做一些手炉之类的小东西,让自己可以更舒服一些。
他们接受的是墨者的教育,尽管制定教材和教育方针的是嬴政,可墨者安身上属于墨者的烙印是不会因此而改变的。
基于此,这里的孩子们,在义理之外,都有一些墨者手段。
只不过,个人能力有高下之分。
有能力的人,可以做些新奇精巧的东西。
而能力差些的,在首创者之后,也可自行仿制。
他们并不缺少材料和时间,为了让自己过的舒服一些,制作起来也很是卖力。
有些有余力的,甚至会赠送给与自己关系好一些的女孩子。
而有些动手能力差些的,则只能央求着动手能力强的人帮忙。
这中间,原本应当属于货币购买的位置,如今被各种小条件所取代。
嬴政跟鞠子洲在这里看了许久,越看越觉得有意思。
“他们缺少了‘金钱’的概念,是你故意的吧?”鞠子洲问道。
嬴政看着课堂里的那些小孩子们:“是我故意的。”
“你想要探寻一些什么?”鞠子洲有些好奇。
“一些关于新观念和旧观念的东西。”嬴政没有正面回答。
“那结果呢?”
“结果当然是有了结果。”嬴政看着那些小孩子自己制作的小小“手炉”和耳贴,一面惊叹于这些小孩子的创新能力,一面感慨他们做出来的东西丑。
鞠子洲叹息。
有些心思,嬴政自己不愿意吐露,那就谁人也无法得知。
“你最近写的那个东西,写完了吗?”嬴政好奇问道。
“差不多了,很快就能写完。”鞠子洲回答。
“我前些天看了看……真的很没想到你居然会写出那样的东西。”嬴政转过脸来,惊奇看着鞠子洲:“我越来越感觉你很奇怪了。”
“是吗?”鞠子洲笑起来:“大概是因为我本身就是一个很奇怪的人吧。”
“我不与你说着些了,没有得到结论之前说着些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