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鞠子洲将苟引荐进入铜铁炉的工地里之后,他估算一下时间,又折返回到咸阳城中。
今天,春耕已经彻底结束,他之前收集处理的粪肥也应该已经可以使用。
“丈夫月口粮以一石半计,两千一百四十人丈夫,月需三千二百一十石,上月配给三千三百石,剩余六百四十石,按照上月的消耗,本月的配给仍会有……”农会之中,全计算着四月的粮食配给。
四月过去小一半,全已经开始计算这个月配给的口粮剩余问题。
在之后,他还要将结果上报给太子政。
——虽然农会名义上的会长是熊启,但是所有人都只认太子政。
全,这种负责计算账目,掌握账册和物资分配的人,也都是要向太子殿下负责。
计算着,班房之中,有人拉开门进来了:“全,太子殿下的使者来了,说是要带二十人去泼粪呢!你快去劝劝吧,不能把这东西泼到田里去啊,庄稼会枯死的!”
全听到这话,皱了皱眉:“太子殿下的使者行事,当然是遵照殿下的旨意行事,我岂能劝得住!”
他说着,吹了吹竹简上的墨痕,将竹简卷起,说道:“何况,你真觉得太子殿下会害我们吗?”
“但是便溺等类隳物浇在田里,庄稼是真的会死的呀!”来人叹气,满脸愁苦:“太子殿下怎就信了这等人呢?”
“定时这人欺骗太子!”全说道:“太子定然不会对我等不利!”
“这可怎么办啊?”来人无措说道:“他说要泼二十亩地呢,选的还都是靠近水渠的上田!”
“什么?”全瞪大了双眼:“怎么能让他泼在上田里呢?旧你快带他去下田!去下田,泼在下田,损失小!”
“可是……”旧犹犹豫豫:“可是他到底是尊奉了太子殿下的命令的……我不敢……”
全声音一滞,焦急神情僵在脸上。
他也不敢去违逆太子殿下的使者。
咬了咬牙,想到二十亩田就是接近四十石粮食的损失,全终于下定了决心:“走!我跟你一起,我们俩一块去阻止那位使者!”
所谓的使者,当然就是鞠子洲。
他到农会,拉了二十人丈夫跟自己一起去挑肥料肥地——这么做当然不是因为他自己无法完成这项工作,而是要教授一些人施肥的技巧。
而先期只选取二十亩田作为试验田,则是因为考虑到粪肥毕竟与此时惯常使用的草木灰肥不一样,怕人不接受。
至于说二十亩都选用连在一起的上田……这主要是为了宣传上的考量——他自己不说的话,以现在的信息传播速度,不可能有多少人知道他选的是上田,到时候整出一个突破人们想象的高产量,更能够带动人们施用粪肥的积极性。
这边挑粪施肥,二十人的丈夫都不是太乐意这么做。
他们小声嘀咕着,距离稍微有点远,鞠子洲听不真切,但是细碎的“尿在地上草会死”“隳物太污秽,会杀灭庄稼”“太子的使者”之类的话语,已经能够让鞠子洲明白他们心中所想的是什么。
他咳了两声,高声说道:“二三子,快些照我所说的施用肥料,施完肥,便不必再去打草烧灰来肥地了!”
“唯。”稀稀落落,没有什么劲头的应声。
鞠子洲感觉,如果自己不是顶着嬴政的使者的名头来的话,这群丈夫甚至可能围过来打自己一顿。
他叹了一口气,慢慢低头施肥。
这时候,几名老者小跑着赶来,看到鞠子洲带着丈夫们施肥,远远地站在地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到底没说。
全和旧站在地头,焦急望着地里的鞠子洲和一应丈夫将堆积过许久的隳物浇下,心里想着要阻止他,让他换成下田去浇,然而身体却不听使唤一样,一动不动,甚至连话都说不出口。
‘动啊!快动啊!快喊一声,喊他去下田里祸害庄稼!喊他快滚!’全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旧目不转睛看着鞠子洲。
就连一块施肥的二十人丈夫都在看着鞠子洲。
他们都是有着生活经验的人,也都是农夫出身,所以他们尽管没有知识,却也知道,便溺的隳物不能落在植物上,否则就会将植物“烧死”。
庄稼,尤其如此!
但鞠子洲还是坚持要把这些隳物浇在田里。
他拿着太子殿下的旨意,农会的众人虽然对鞠子洲很是不满,但却也只能照办,只能看着。
他们看着鞠子洲浇地。
他们跟着鞠子洲浇地。
他们根本不愿意浇地。
但事情仍旧像过去的一切不如意的事物一样,他们并不敢喝止,也无力阻止。
所以一切都是朝着他们所并不情愿的方向发展。
半个多时辰,鞠子洲带着丈夫们泼洒完了二十亩地的粪肥。
他脱下了身上沾染了脏东西的衣服,取出鼓鼓囊囊的钱袋,交给面前的一人丈夫,说道:“这里是两百钱,你等分了去吧。”
丈夫们看着鞠子洲,眼神仍旧屈辱而带有一丝丝怒气。
鞠子洲并不在意,而是转头看向全和旧两人。
他记得这两人,似乎是农会的小领导。
鞠子洲想了想,说道:“你二人记得将这二十亩田地圈起来,照旧除草除虫,年底丰收,我会奏明太子殿下,与你等赏钱。”
还丰收?
全气的浑身发抖,但他听到自己陪笑着说道:“那是自然的,不需使者惦念,我等自然也要好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