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月年微微摇头,看了一眼瑶身上所穿的织锦云纹白裳,道:“按照古籍记载,凌驾于神海蕴灵之境的境界名为神宫宿灵之境,若是再往上,则是在我所处的元衍地界之内根本不存在的阴阳渡境,我虽修为浅薄,却也曾在机缘巧合之下稍稍知晓此种生灵的可怕,而这月光之灵之恐怖……甚至已经超出了阴阳渡境,绝不是寻常生灵所能摄取。”
顿了一顿,他在瑶的衣裳之上收回了目光,重新看向了湛蓝微光之外的浩瀚星海:“你如今孱弱无比,与我这凡俗之人相差仿佛,但既然能够摄取月光之灵,那便只剩下了一种可能。”
“你,便是月光之灵所化形。”
“甚至不仅仅是一道,而是许多月光之灵所凝聚之后化生而出。”
季月年轻拂袍袖,伸手在少女掌中取过了那泛着冰蓝光晕的折扇,道:“孙夫人曾言,你诞生之时有漫天大雪,实质上那根本不是雪,而是不知为何凝聚在敕水之印里的海量月光之灵。”
“你名讳之中的‘瑶’字,也并不是取自‘集君瑶台上,飞舞两楹前’。”
“而是‘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当瑶台月下逢’。”
静谧。
瑶任由季月年将自己手中的冰蓝折扇取走,小脸之上第一次露出极为认真的神色,细细地打量着眼前这身着玄黑衣袍的清美少年。
半晌之后,她忽地展颜一笑,浑身上下的气质竟是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白皙俏美的脸庞之侧甚至泛起了些许月白光晕:“季月年,不愧是敖离公主所诞下的血脉,心绪之聪慧、神思之可怕,已然至了令人心生惧畏的程度。”
季月年抚摸着折扇冰凉的湛蓝扇骨,轻声道:“那你前番如此作态,又是为何?”
瑶莲步轻移,无声无息地踏出一步,与季月年并肩而立,凝望着眼前璀璨绝伦的星海,语气之中有着一丝复杂之色:“我化生于敕水之印,更是在此处凝聚了上千道月光之灵,虽然藉由敕水之印的神力诞生出了灵智,却也因此之故,永生永世都无法离开此处。”
“孙婆婆与我朝夕相处,自然不忍我在此处承受无量岁月的孤寂。”
“直至有一日,我才真正知晓,这敕水之印根本就是一件来自于东海的至宝,名为‘离恨’,这灵泉山、灵泉村,不过是‘离恨’一丝敕水神力的外显罢了。”
“孙婆婆曾言,我若想要脱离‘离恨’的化生禁锢,只有等待一途。”
“等待敖离公主唯一的血脉修至阴阳渡境,离恨便会通过血脉之间的勾连之力离开阴轮月境,前往北俱芦洲,到了那时,我才有机会重获自由。”
“就在这即将开始的漫长等待之中,你却忽然被离恨的敕水神力摄了来。”
“我其实并无伪装之意,”瑶蓦地转过头来,定定地看着季月年白皙的侧脸,“我的月光之力困于离恨所锢,根本无法施展一丝一毫,在离恨之内,我与一个凡俗之人并无区别。”
季月年在浅淡的湛蓝幕底之下席地坐了下来,将那折扇放在手侧,道:“孙夫人与你朝夕相处,果然对你颇为照拂,甚至将我的神魂之体安置于你所居的木屋之内,实在是用心良苦。”
离恨乃是敖离公主之物,其存在的意义只有一个,那便是为季月年护道。
孙婆婆是离恨之内的暂掌器灵,修为之恐怖无以言表,可由于季月年继于敖离公主的血脉之故,她却根本无法对季月年生出一丝一毫的歹念。
即便孙婆婆对于瑶这里很是偏袒,欲要助其脱离离恨的禁锢,却也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故而前几日季月年被离恨摄来之时,孙婆婆才会将其安置于瑶所居之处,如此可怕的心机不可谓不深沉。
瑶心惊于季月年神思之聪慧,知晓如今已是无法再继续隐瞒,轻轻咬牙,道:“我想向你求一滴真灵之血。”
其本想与季月年多亲近些时日,徐徐图之,谁知季月年如此短的时间便看破了此中究竟,瑶虽然面色依然平静,内心却早已震骇莫名。
真灵之血。
轻飘飘的四个字,对于生灵而言却有着无法比拟的恐怖分量。
真灵乃是生灵之根本,即便神魂陨灭,真灵也会前往六道轮回继续往生,而真灵之血,则是承载着真灵本源的依托之物。
真灵之内存在着数滴至数十滴不等的真灵之血,每一滴真灵之血,都有可能承载着真灵的一部分本源记忆。
而若是失去一滴真灵之血,生灵便极有可能修为尽毁,沦为凡俗,更甚者会神魂崩灭,真灵直接轮回往生而去。
生灵的本性皆是自私。
瑶若想脱离离恨的禁锢,其一便是等待季月年修至阴阳渡境,到了那时,季月年能够初步操控离恨之内的敕水神力,她便有机会脱离此至宝的化生禁锢。
其二,则是取一滴季月年的真灵之血,让孙婆婆以器灵之身强行催动真灵之血内源于敖离的血脉之力,从而放开一丝敕水神力的禁锢,使瑶得以脱困而出。
此时获得自由的机会近在眼前,瑶显然不愿意再继续等下去。
季月年的眸光依旧渊深沉静,抬首望着星海之内不时遥遥划过的月白光灵,道:“看来孙夫人并不想让我的真灵苏醒,只有百年之后,我的神魂湮灭于此,她才能对我已经沉睡的真灵肆意炮制,更可以肆无忌惮地掌控离恨。”
孙夫人作为离恨的暂掌器灵,或许对敖离公主忠心耿耿,可那也仅仅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