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是那个高大的,姓张的婆子把肖绛背出正院的。
“我们燕北王府可没有在府内坐轿的规矩。”之前张婆子曾不忿地对笑面虎王婆子说,“就连漂亮得不像话的白姨娘,娇娇柔柔的,从后院到前堂都是靠自已走的。她凭什么?一个马上要被废的,谱倒是摆得不小!”
似乎两人私下商量,声音却大得让每个人都听到。
指桑骂槐嘛,身为军人却做搞这些小动作,军事素质简直不及格。
不过提起姨娘,肖绛脑海里又冒出些零碎信息。
高闯的正妻还没过门就病死了,因而他有克妻的凶名。
不过那女子出身高贵,到底占了名份,所以她是以继室的身份嫁过来的。
在此之前,高闯虽然没有侧妃,却有两个夫人,一个姨娘。
“提前说好,有人晕马,有人晕车,有人晕轿,本王妃我晕背。”既然说她摆谱,那她就摆给她们看,“如果太颠簸,我直接吐到你的身上就不好了。”
“你!”张婆子气得要跳脚,却又无可奈何。
最终也只得气呼呼弯下背,大声道,“王妃请高升!”
她们都知道这个王妃身世神秘,可除了王上和王上身边信任的人,没人知道具体的底细。
肖绛抓起昨晚找到的皮毛大氅,把自已裹得严严实实,趴了上去。
燕北王府占地极大,却风格粗犷,充满疏朗开阔之气。
然,肖绛愈发觉得自已的决定无比正确,否则以这幅身板以及这北方的寒冷天气,走这一趟不死也得重病。
她暗暗估算了下,以这几个婆子快速而稳健的脚程来说,也走了至少二十来分钟,差不多六分之一个时辰。
路上,丫鬟仆妇杂役们没一个打量她的,但她知道,他们心里把她从头到脚扒了个遍,满是鄙夷。
直从正院到了最荒僻的角落,院门上方的匾额写着“落雪”两个字。
果然,她的去处是冷宫。
“这么大个院子您一个人用,真配得上您的身份。”张婆子把肖绛甩下背。
肖绛稳稳站住。
“王妃还请自便。”王婆子说得客气,却带人转身就走,还“啪”一声把门重重关上,而后是同样重重的落锁。
整得咔咔乱响,生怕肖绛不知道似的。
“哎哟,也没个人侍候,王妃可是委屈了。”故意的嘲讽。
“等有命活得到过年再抱屈吧。”
“也是,逢年大赦……”
“哪等得到,一看就是个短命的。”
肖绛无所谓的耸耸肩。
身体差,小命危在旦夕就算了,周边的环境还满是敌意,老天这是有多不待见她?第一次出外勤就光荣牺牲,穿越了却要面对无数险恶。
“看不起凡人啊?”她仰头望天,“好吧,那您老就看着,看我如何把一手稀烂的牌打得漂亮无比!”
豪言壮语完毕,麻利地一溜小跑进了正屋。
外面寒风凛冽,院落带着久未有人居荒寂之感,倒是正屋情况还好,门窗桌椅俱全,就是冷冰冰的像个冰窟窿,食物热水也是没有的。
这是不会虐待她,却由着她自生自灭的意思。
但转过头来想想,也只能叹口气。
人家知道娶的是个疯子,她这明明货不对板,怎么可能不怀疑?
对方是一国之主,虽未称帝,却也称王,在这样敌我不分的情况下却还能信守不杀她的诺言,已经很有胸怀了。
“自已动手,丰衣足食。”就算冷得上牙磕下牙,肖绛还是用力点着头,自言自语,并脱掉外头厚重的大氅。
随即从腰上,从怀里,从靴筒,从袖子的夹袋中,总之从身上能藏东西的各处,都摸出来一些物件。
这是她昨天一晚的劳动成果,除了那包揣怀里的点心在被张婆子背的时候压扁了,掉了好多点心渣渣,让她心疼之外,其他都还完好。
得感谢原主这么瘦,不然真不好夹带私货。
她虽是文职人员,但军中严格的野外生存训练是经历过的。
所以,她熟门熟路地拿了洗濑的铜盆,在偏厅找了干燥不会起烟的木条丢在里面,用火折子点燃。
木条是一幅对联:大肚能容,容天下难容之事。
笑口常开,笑世间可笑之人。
正是供奉的弥勒佛祖的佛像两边悬挂的。
最后,她从院子的背阴处找到一口井,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打上小半桶,就这样还撒了一多半,好歹给自已煮了点热水,吃了碎点心,然后再度窝在温暖些了的房间里睡去。
而落雪院的一切,很快就被上报到高闯那里。
高闯沉吟片刻,半侧过头问手下,“下面不是回报说,她是个连话也说不完整的疯子吗?”
哪有半点疯癫?
反而聪明机智,未雨绸缪。
难得的是气度,荣辱不惊,于困境中泰然处之。
“怪道那具尸体上没有死士常备的零碎东西,原来早就被王妃搜走了。”一个和尚模样的年轻人摸了摸光光的头顶说,“但是很多关键之物却没动,王妃取舍间很有分寸,让人一时发现不了尸体的可疑处。”
他连说了两遍王妃,高闯只觉得刺耳,不禁略蹙了眉。
和尚连忙嬉皮笑脸的解释,“名义上还是呀。”又赶忙转了话题,“王……那啥的行动,略观之下倒是有些行军之人的风范。”
此人姓郭,亲近的人叫他老郭,下级人士叫他郭大师或者郭总管,倒忘记他的法名叫做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