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孙策口中已咳出鲜血,众人大惊。
堂中此时已经忙作一团,涌向前来探视的,惊慌失措口中念念有词的亦有,催促身边人去寻找医者的亦有。
此间百态,不一而足。
孙策勉强驱散众人,只唤妻乔夫人在侧,谓道:“吾与汝不幸中途相分,汝须孝养尊姑。早晚汝妹入见,可嘱其转致周郎,尽心辅佐吾弟,休负我平日相知之雅。”
言讫,孙策瞑目而逝。
孙策既死,孙权哭倒于床前。
未几,张昭竟相劝道:“此非将军哭时也。宜一面治丧事,一面理军国大事。”
孙权乃收泪,张昭说的有道理,孙策可不止一个弟弟。
孙权看着有那么一两个弟弟,终究不像是省油的灯,再在这里拖延下去,恐怕事有变数。
于是,张昭令孙静理会丧事,请孙权出堂,受众文武谒贺。
话说,孙权生得方颐大口,碧眼紫髯。
昔汉使刘琬入吴,见孙家诸昆仲,因语人曰:“吾遍观孙氏兄弟,虽各才气秀达,然皆禄祚不终。惟仲谋形貌奇伟,骨格非常,乃大贵之表,又享高寿,众皆不及也。”
且说当时孙权承孙策遗命,掌江东之事。
经理未定,人报周瑜自巴丘提兵回吴。
孙权叹道:“公瑾已回,吾无忧矣。”
周瑜手中掌握着兵权,并且其人与他的亡兄孙策乃是关系极好,因而周瑜必然会支持孙策临死之时的遗命,从而辅佐孙权。
因而,孙权才有如此感叹!
原来周瑜守御巴丘。
闻知孙策中箭被伤,因此回来问候;
可惜,周瑜方将至吴郡,却闻孙策已亡,故星夜来奔丧。
当下周瑜哭拜于孙策灵柩之前。
孙权闻之,恐其自身之言不足为周瑜所信,于是连忙入内搬动母亲吴太夫人。
吴太夫人虽则心中悲伤,难以自禁,可其不是无知妇人,亦知道此时正事要紧,忙令左右将之扶出。
吴太夫人以遗嘱之语告周瑜,练习务必遵从孙策遗愿。
孙权跟随在侧,心中甚是紧张。
周瑜见此,拜伏于地,眼中含泪道:“敢不效犬马之力,继之以死!”
吴太夫人见此心中稍有安慰,令其当场拜孙权为主。
周瑜依言拜见毕。
孙权道:“愿公无忘先兄遗命。”
孙瑜再顿首,道:“愿以肝脑涂地,报知己之恩。”
孙权将之扶起,问道:“今承父兄之业,将何策以守之?”
周瑜勉强忍住心中悲伤,稍作思虑,便说道:“自古得人者昌,失人者亡。为今之计,须求高明远见之人为辅,然后江东可定也。”
孙权点了点头,赞同道:“先兄遗言:内事托子布,外事全赖公瑾。”
周瑜连忙摆了摆手,谦虚道:“子布贤达之士,足当大任。瑜不才,恐负倚托之重,愿荐一人以辅将军。”
孙权忙问何人。
周瑜只道:“姓鲁,名肃,字子敬,临淮东川人也。此人胸怀韬略,腹隐机谋。早年丧父,事母至孝。其家极富,尝散财以济贫乏。”
“瑜为居巢长之时,将数百人过临淮,因乏粮,闻鲁肃家有两囷米,各三千斛,因往求助。肃即指一囷相赠,其慷慨如此。”
“其人平生好击剑骑射,寓居曲阿。祖母亡,还葬东城。其友刘子扬欲约彼往巢湖投郑宝,肃尚踌躇未往。今主公可速召之。”
孙权闻言大喜,感叹道:“此人倒是与那大司马骠骑将军张俨同字,同是字子敬,这也是一番趣事。”
周瑜闻言,不知作何回答,加上心中悲伤,只管埋头下拜。
此时孙权方才意识到自己脸上的喜色过甚,兄长方才亡去,自己便露出得意忘形之色,极是不该。
孙权连忙收敛脸上喜色,方才一幕肯定已经落入了周瑜的眼中,其心中尴尬,只好即命周瑜往聘鲁肃。
周瑜奉命亲往巢长,求见鲁肃。
既见鲁肃,两人见叙礼毕,周瑜具道孙权相慕之意。
鲁肃闻言,不无遗憾地抚须说道:“近刘子扬约某往巢湖,某将就之。”
周瑜露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拉住鲁肃的手,惋惜地说道:“昔马援对光武云:当今之世,非但君择臣,臣亦择君。”
“今吾孙将军亲贤礼士,纳奇录异,世所罕有。足下不须他计,只同我往投东吴为是。”
鲁肃本就无意于去巢湖,方才不过是欲就半推的戏码而已,当下乃从其言,遂同周瑜去见孙权。
孙权既得鲁肃,甚敬之,与之谈论,终日不倦。
一日,众官皆散,孙权留鲁肃共饮,至晚同榻抵足而卧。
夜半,孙权问鲁肃道:“方今汉室倾危,四方纷扰;孤承父兄余业,思为桓、文之事,君将何以教我?”
鲁肃深中早有腹稿,丝毫不为孙权之野心而感到惊讶与畏惧,反倒有些跃跃欲试,只幽幽地说道:“昔汉高祖欲尊事义帝而不获者,以项羽为害也。”
“今之曹操与张俨之辈可比项羽,将军何由得为桓、文乎?”
“肃窃料汉室不可复兴,曹操、张俨不可卒除。”
“为将军计,惟有鼎足江东以观天下之衅。今乘北方多务,骠骑疲惫,进伐荆州,竟长江所极而据守之;”
“然后主公可建号帝王,以图天下:此高祖之业也。”
孙权闻言大喜,披衣起谢。
次日,孙权厚赠鲁肃,并将衣服帏帐等物赐肃之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