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小六无言。
她知道小沁说得对,不到万不得已,她不会回到这里来。
这小丫头实在是太聪明太伶俐了。
就在狼小六努力斟酌着该如何安慰她的时候,小沁又说话了:
“姑姑,你还记不记得那次,你从凶兽口中将我和小度抢出来的事情?”
当时的场景历历在目,如在昨日。
若没有那次灭顶级的凶险,又哪来回归秘境、重建秘境之事,又哪来她直面自己真身之事,哪来她毁身还骨血之事。
如此惨痛的事情,狼小六又怎么会忘记呢。
只是,有些事,有些情绪,她不想说出口,更不想说给孩子们听。
她只能默默。
“姑姑,你知道吗,从此之后,我总做噩梦,但我总是能够梦见你来了。
你就那样朝着我飞奔而来,一把捞起了我和小度,一脚踹飞了那山一样高的凶兽,就像天神一样!
姑姑,只有你在,我才会有安全的感觉。”
小沁低低地梦呓般地倾诉着。
小度和马晓飞就安静地听着,感受着她的情绪,让自己也感染上莫名的悲伤。
狼小六叹了一口气,抚摸小沁的后背,缓缓地说:
“不要怕,噩梦已经过去了,以后的日子会好起来。小度会陪着你,还有胡锐,还有飞儿,还有越来越多的狐仙族族人。记住我的话,好好保护秘境,保护家园,你们大家都会没事的。”
狼小六说着安慰的话,抬头望向繁星闪烁,幽暗深邃的夜空。
隐隐约约间,那时候毁身毁血重建起来的灵力结界,闪现着依稀五彩的光晕。
夜有些深了,小沁终于在小度的陪伴下回去了。
狼小六想走却走不了。
因为马晓飞拽住了她。
“姑姑……”他挽留的方式竟然是改口。
狼小六看着他,分明是又诧异又感觉好笑的目光。
你怎么也跟着叫我姑姑了?
马晓飞就笑着解释道:、
“他们俩总“姑姑”“姑姑”地叫,又说我叫你姐姐,是想要占他们的便宜,所以就索性改了嘛。”
“姑姑,你也得单独陪陪我。”他这样说着,还像小孩子一样扯住了狼小六的衣袖,做了个撒娇的表情。
狼小六只好止住了想要跟小沁他们一起回去的脚步。
然后和马晓飞一起懒懒散散地躺倒在草地上。
眼望着深邃邃的星空,看着萤火虫飞来飞去,耳畔有小虫儿轻柔催眠的唱歌声,还有柔柔的清风拂面而过。
这是最适合放飞自我的时刻,也是最适合倾吐心事的时候。
此刻,狼小六不想倾吐心事,她只是个半大不大的男孩子满腹心事的倾听者。
就在狼小六都要昏昏沉沉快要睡着了的时候,听见了马晓飞的话:
“我听说这么完美的地方也曾因为经营不善而遭遇了灭顶之灾。我还听说这个地方之所以能够像现在这样重现美丽,大半是你的功劳,是不是啊,姑姑?”
狼小六瞌睡得恍恍惚惚的,就扯唇轻笑了一下,“这几天尽听小度和小沁瞎说了吧。”
顿了顿,又言道:“有没有去过村里,有没有见过那个雕像,男的,白清风,可是送了命的。”说完了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然后就看见半空中,一个隐隐约约的白色光圈中,虚幻的白清风正冲着她笑呢。
这才想起,白清风这家伙是个狐仙族,他并没有完全消失,他只是以另一种形式存在于圣水湖湖畔的暗夜里了。
便微笑着冲半空中挥了挥手,默默念诵一句:“你还好吧。”
“我很好,你也要好好的啊。”白清风也跟着挥挥手,消失了。
人灵殊途,彼此能有有偶尔的牵挂就是最好的了。
马晓飞自然不知道,狼小六已经在跟他说话的间隙里完成了一次好朋友见面会的活动,只是顺着话茬聊了下去:
“大家都说这狐仙族秘境是你砍掉了自己的九条尾巴,才支撑起来的,就不疼吗,姑姑?”
狼小六默了默,然后低沉缓慢地言道:“你可以问问你爸爸,胸口被炸开一个大洞的时候,疼不疼。”
马晓飞顿时黯然沉默。
“飞飞,当一个人有必须要做的事情,有必须要保护的人或者东西的时候,其他一切,就都顾不上了。”
狼小六的神情也有些黯然,但语调缓慢而坚定。
如果事情重来一次,她还是照样会选择砍掉尾巴的吧。
彻骨彻心的疼痛,仍旧清晰可感,一切同样如在昨日。
狼小六伸出手,抚摸着虚空,仿佛在抚摸一块仍旧鲜血淋漓的伤口。
她所亲手建立的灵力结界更加清晰地显现了出来。
穹庐一般,笼罩在秘境上空。
三根粗大结实的主梁,那是狐仙族圣物灵泉剑和……
和,什么?
狼小六却想不起来,那另外两根主梁是什么东西了。
她只记得那也是她的东西,至少是她所拥有的东西,带到这里来的东西。
至于名字,至于相关的一切,都如同一块被擦过的玻璃,记忆里面一片虚无。
她又忍不住轻叹了一口气。
经历了无数次擦肩而过式的记忆虚无之后,就只剩下一丝悠长的叹息了。
主梁边上,是均匀分布的九根辅梁,那便是让她受到了惊吓差点崩溃而死的,做为狐仙族圣姑姑标志的九根尾巴。
是她的灵力和性命所系,也是她嫌弃和厌恶的根源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