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王氏虽说是潘家媳妇,但却潘家其他人不同,性子软脸皮儿薄,见人说话,不等开口自己先能涨红了脸的……这样一个人,偏偏嫁到婆婆泼剌丈夫惫懒的潘家,惹得无数人为之不平叹息。
一见出来的是王氏,宋玥就暗叫一声不好。她和胡娘子本就容易被人看成是强势一方,再对上柔弱无辜的王氏,怕是人心都要偏到对方去了。
王氏满脸难堪羞愧,却不得不强撑着一片干笑来应对:“胡娘子,俺婆婆从衙门回来伤得厉害,躺在炕上动弹不得呢,恁有啥话,就跟俺说,等俺婆婆伤好了,俺转告她……”
“呸!她个潘婆子拿假契子诓骗俺,诈了俺的银钱,这会儿装什么可怜儿……听听,听听,伤的不能动弹,她不能动弹也是活该得的,俺的银子被她诓了去,也不能因为她不能动弹就作罢了。你个老实人别在这里充大头面儿,赶紧让那老虔婆出来,给俺个交待!”胡娘子这嘴皮子是利,但宋玥偷眼打量围观的众人,却发现众人出了看热闹的兴奋,还有些眼里脸上已经露出些许不忍来。
她身后一个妇人就小声嘀咕:“潘家这媳妇却是个老实人。”
立刻就有两三个附和的。
“这个媳妇子太不容易了,在老潘家就是个活活的受气头,见天儿干活还挨打挨骂的……唉!”
这是替王氏抱起不平了。
宋玥跟在胡娘子身后的人群里,听着舆论有些不对,就开口道:“那这老潘家也太不是东西了,平日里打骂媳妇儿,不把这媳妇子不当人待承,这会儿给推出顶屎盆子!”
唐娘子立刻道:“谁说不是,这潘家老小的太不是东西!这潘婆子心太黑,先头差点儿逼得江小娘子丢了性命,如今还想着把人家儿子给卖了,江家娘几个可就守着这么一根独苗儿过日子,亏她潘婆子也忍心……”
“她这就是欺负俺们孤儿寡母,又是逃难来此,举目无亲啊……呜呜呜……”宋玥突然就哭出声来。却因为头上有伤,身体太弱,一声哭诉没能说完,就捂着头,软瘫下去。
唐娘子连忙将她扶住,高声道:“小娘子,小娘子,看看这个吧,差点儿被潘婆子打杀了,好不容易从鬼门关上转回来……唉!江小娘子,身子要紧啊!”
旁边有个妇人也跟着道:“这天底下当娘的都一样,儿女都是亲娘的命呐,不着那丧了良心的人家,哪里会舍得卖儿卖女,这潘婆子作假契书,哄着胡娘子要卖了江家小安哥,后又挑唆人家江小娘子再嫁……这心思也着实阴狠歹毒了些。”
宋玥一副虚弱模样歪在唐娘子肩上,闻言扯了衣袖掩着脸,又弱弱地哀哭起来:“潘婶子,俺敬她年长,真心拿她当个长辈看待,哪里想到得到人心竟然能这般狠毒哇……她包藏祸心,逼迫俺再嫁也就罢了,竟还想着卖了俺的骨肉,俺的小安哥才不到两岁哇,天天赖在俺怀里喊娘……潘婶子,恁的心难道不是娘生肉长的嘛?咋地能这么狠呐,这是要把俺们妇人孩儿都卖了给恁换酒钱呐……”
她这么一哭诉,众人的观感自然又是一转,江家本就是逃难来的,据说家里的男人在边关抵御北戎作战,生死不知,只有老弱妇孺逃到这平京城里,凄凉孤苦地度日月,却被潘家这黑心婆娘所趁,竟然要把人家小娘子和孩子都卖了去!潘婆子太不是东西啦!潘婆子忒地心黑手毒!……
胡娘子被她这么一哭,也好像开了窍,也跟着道:“俺自己个儿不能生养了,这才想着抱养个儿子养老送终,要不是没办法,谁会想着买个孩儿来养着啊,潘婆子,恁与俺娘家爹娘还曾是邻居住着,想当年,俺老娘可没少接济恁吧,你千不该万不该,趁火打劫,竟编造了契子来诓骗俺,骗了俺的银钱,还害得俺差点儿误会了江家小娘子……潘家老虔婆,恁今日不必装那王八乌龟,缩着脖子不见人就想混过去,俺今日既然来,就一定要讨个说法去……”
宋玥听胡娘子前半截还有理有据、有情有义,但后半截又成了毫无新意地喧嚷、吵闹,没有半点儿威胁力。
她捂着头,依靠着唐娘子,声气虚弱道:“胡家嫂子莫在这里费唾沫了,既然潘婆子行此欺诈诓骗之事,又有契子作证,咱们还是去衙门要个说法吧!”
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出声道:“那契子上的字俺见过,是街口徐半仙写的。”
宋玥颤巍巍朝那出声之人福了福,扬声道:“这下好了,连证人也有了,胡家嫂子,咱寻了那徐半仙一道,去衙门里讨个说法去……”
说这一句话,她都要停了两三次,明显地伤势严重、气虚声弱,加上这副身体本来生的不差,改了往日的剽悍、泼剌作态,竟颇有些病弱娇娇之态,别说男人们了,就是妇人婆子们看了,也难免生出两分不忍来。
唐娘子的兄弟就在衙门里当差,对衙门里的事儿知道的自然多些,听了宋月娘这番话,就小声建议道:“这么点子事儿,倒不值当去衙门,咱们有银雀街有赵胥吏,最是公道不过的,请他来分说分说,主持个公道。”
宋玥虽然继承了宋月娘的记忆,但宋月娘来到平京城安家不久,也就认识些街坊邻里,但没有官司纠纷,自然不认识赵胥吏这种人,也没有印象。宋玥听了,心道大概和现代的街道办差不多的存在吧。
她这边和唐娘子小声合计,那边胡娘子的行动力却很强,打发了人去前街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