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不是码头风寒,皎娘忽觉有些背后冷嗖嗖的,禁不得打了个寒战,下意识拢了拢身上的披风,叶氏夫人忙道:“虽说开了春,这河风也冷的紧,你身子又弱,时候长了恐禁不得,若病了可又得遭罪,咱们这就回吧。”
皎娘是觉有些冷,遂点点头,跟叶氏夫人上了车。
到了家,叶氏夫人仍有些不放心,跟着过来,盯着皎娘喝了一碗热滚滚的姜汤下去才罢,见皎娘神思倦怠,想是昨儿姐弟俩熬夜说话儿了,今儿又起了个大早,她这弱巴巴的身子哪里撑得住,便不再扰她,寻了个由头告辞出来。
出了潘家大门,叶氏夫人却住了脚往后瞧了瞧,不觉叹了口气,身后的妈妈道:“这一大早上的,怎夫人就叹上气了。”
叶氏摇摇头:“我是有些担心。”
那妈妈自然知道主子担心什么,不禁道:“ 夫人何必如此,老奴瞧着倒是这位大娘子的好运道呢,且不论家世单论相貌品格,咱家表少爷也是顶尖儿了吧,便是仙女也配的起,更何况这大娘子还不是仙女呢,若非好运道,岂会被咱们表少爷瞧上,这可是想也想不到的造化,再说她一寒门小户的出身,还能瞧不上咱们表少爷不成。”
叶氏:“这话糊涂,便是寒门小户的出身,好好的过人家的本份日子,也没招谁惹谁,却平白被人惦记谋算,这是哪门子的造化,分明是天降横祸,若此事我不知也还罢了,偏我不仅知道还助纣为虐的帮着惊鸿设套谋算,引她步步入瓮,这事儿做的实在亏心。”
妈妈:“夫人既如此后悔,当初便不该应下表少爷。”
叶氏摇摇头:“这话也不过嘴上说说罢了,他虽叫我一声表姐,不过是客气,难道我自己还当真充个大的不成,且不说叶家如今已大不如前,便是当年鼎盛兴旺的时节,如何能跟梁府这样有爵位的世家大族相比,更何况,我家还不是叶家嫡支一脉,我更是姨娘所出,若不是有些运气随祖母进了京中,想来他都不知道有我这个表姐呢,以他的身份,既开口说了求字,便知此事荒唐,也推拒不得。”说着叹了口气:“得了,到这会儿说什么都是矫情,到底是亏了心,如今只盼着惊鸿能多疼惜她些,到了能有个囫囵的结果才好。”
妈妈:“这个夫人倒不用担心,这么多年了何尝见表少爷这般过,便是再好看的美人儿,也没见怎么着,这位可是费了大心思才弄到手,哪会不疼惜呢,更何况表少爷再怎么着也比她那男人强吧,这大娘子只要不呆不傻,自然能分出个高下好坏来,她那男人老奴瞅着就是嘴把式,什么夫妻和美相敬如宾,都是演的,若真是把媳妇儿搁在心上,能成日里不着家吗。”
叶氏心知这婆子虽话说的糙,却并非胡言,就这些日子在旁瞧着,多少也能看出这夫妻俩不大对劲儿,要说刚成婚才一年,还算新婚燕尔呢,寻常夫妻正是蜜里调油,恨不能日日夜夜都黏在一处才好,偏这两口子并不多亲近,说话行事也都像隔着一层,不远不近的,不像夫妻倒像搭伙过日子的,少了那么股子热乎劲儿。
叶氏是过来人自然知道男人真要稀罕你,那恨不能日日夜夜都在榻上 ,就如惊鸿一般,只一眼就稀罕上了,如今这千般谋算万种手段,说穿了不就是为了把人弄上榻吗,就不知过后能热乎多少日子罢了。
皎娘却不知这些,念着叶氏夫人的体贴 ,对冬郎的恩德,心里不知怎么感激才好,那戏文里总唱着世情薄人情恶,可皎娘却觉世上还是良善的好人多,一碗姜汤下去,连心都是暖融融的。
一觉醒来日已偏西,李妈妈端了温在暖瓠子里的药膳过来,服侍她用下,便去收拾东西,嘴里絮叨着:“刚也忘了问要住多少日子,也好收拾衣裳。”
皎娘道:“听叶姐姐的意思想来也就住个三两日光景,简单收拾些衣裳就好,便真不够了,横竖就在城外,也不是隔着千山万水,家来拿一趟衣裳也不费什么功夫。”
李妈妈却道:“大娘子想必是没去过城外那些园子玩吧。”
皎娘:“我自来身子不好,在家养着也是每常病的,哪还能出去 。”
李妈妈:“这便是了,大娘子不常出门想必不知,那城外的园子可热闹着呢,虽说是各家私宅,到了春天景致好的时候,也许外人进去逛, 那可都是富贵人家的园子,咱寻常的老百姓谁不想进去见识见识,老人孩子也还罢了,那些大姑娘小媳妇难得这样的机会,自然要花红柳绿的打扮起来,要不是不方便,恨不能一日八开箱呢,大娘子您跟着叶夫人住在那园子里,难免要出去逛,总穿一两身衣裳岂不让人笑话。”
皎娘虽未见识过,却听父亲玉秀才说过,如今圣主临朝,喜文章,好武官员品酒论诗,有道是上有所好下必效之,日子长了便成了风气,即便这距京都千里之外的燕州城,亦不能免俗。
富贵人家大也都在城外盖了园子,每逢和暖春日或邀三五风雅之士,亦或亲朋去城外游园赏景,父亲虽屡第未中,却有秀才的功名在身,还是潘家蒙学里的先生,便常被邀去参加什么诗会宴席,家来也会把那新鲜有趣的景色故事说给她们姐弟俩听,权做个消遣。
这会儿听见李妈妈说的热闹,不禁道:“妈妈可是常去逛园子吗?”
李妈妈老脸一红:“这个,老婆子哪有那样的福气,是听几个在那园子里做工的老姐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