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阮家大姑娘出阁之期已至。
阮林春身为亲姊妹,且是仅次于林芳的老二,自然得帮忙送嫁。好在她是起惯了早的,虽然新娘子迎亲诸事繁琐,那一阵她跟着林芳里外打点,约略长了点见识,倒也不至于左支右绌。
晨起洗漱完,简单妆饰一番,阮林春便来到大姐房中。却见阮林芳起得比她还早,髻是昨夜就梳好的,头发高高盘起,真难为她夜里怎么睡得着——也可能根本就没睡。
脸上敷了厚厚一层粉,倒是看不出眼底是否有乌青。
阮林春端详了一阵,口不对心的道:“大姐真美。”
阮林芳虽不是家中最美的一个,但也是仅次于阮林絮的亚军,虽柔弱婀娜有所不及,那股端方之姿却更镇得住场——换句话说,便是更具正宫的气质。
可惜妆感太重,不够自然,像个完美的假人。
阮林芳笑了笑,不太敢张嘴说话,怕把唇上的口脂给碰掉了,只轻声道:“你要是喜欢,等出阁那日,也请这位喜娘上妆便是了。”
阮林春当然听得出她在打趣,连忙摇头,憨憨一笑,“算了,我没你这样好的底子,若再使劲傅粉涂朱,那得成老妖怪了。”
今天虽是大喜,阮林春也并未如何妆饰,只在唇上略点了点口脂,连眉毛都没描——她的眉毛本就偏于浓黑,不似时下流行的浅淡,倒也省事。
反正今日的主角是阮林芳,她作为伴娘,还是收敛一点好。
一旁的阮林絮听见两人聊得热闹,却悄悄撇了撇嘴,什么怕抢风头,就阮林春那张脸,再怎么描画都是有心无力,惯会在嘴上装大度罢了。
她自己却带着幂篱,又披一身浅粉色衣衫,打扮得比新娘子还娇俏。
阮林春笑道:“三妹不是生病了么,怎么还有空出来?”
那回的珍珠案后,阮林芳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却着实恼了阮林絮,去老太太房里请安也刻意错开时辰,为的就是井水不犯河水,今日是她的正日子,因听说阮林絮抱恙,阮林芳便没邀请对方,谁知这人却打扮得花红柳绿地过来,更叫她看了扎眼。
阮林絮并不在意大姐的冷落,本来她可没打算露面,因凑巧听说大皇子顾誉会作为男方的亲戚出席,阮林絮这才蠢蠢欲动,盼跟情郎见上一面。
可惜她的头发还没养好,如今才及肩高,既不好梳髻,也不好扎辫,因此她才想了个巧宗儿,戴上幂篱,这样云遮雾罩的,反而别有一种朦胧美态。
但是落在今日的正主儿阮林芳眼中,就无异于存心别苗头了,难怪她不待见这位不速之客。
姊妹俩各怀心事,外边已是渐渐喧嚣起来,想是男客那边想过来看看——闹新娘也是旧俗。
阮林春见大姐面露紧张,显是不想被人打扰梳妆,因温声安抚道:“姐姐你安心坐着,我出去看看。”
阮林絮脚不沾地随在她身后——万一誉哥哥也跟过来呢?
阮林春赶到时,几个丫鬟正着急忙慌着,外头那群混不吝的个个如同蛮牛,又吃了几杯水酒,微有薄醉,她们哪里拦得住。
阮林春看这架势,只好一面请些结实粗壮的婆子过来帮忙,一面笑着安抚那群相公,“新娘子就快出来了,诸位何必着急,何不到花厅稍坐片刻?”
本来,闹伴娘也只是走个形式,起起哄而已,真要是不管不顾地往里冲,像什么样?
但总有人不听人话,其中一个眉眼fēng_liú、面泛桃花的世家公子乜斜着醉眼,“去去去!你一个丫鬟,在咱们跟前充什么荆轲聂政,像你这样的,给小爷提鞋都不够呢!”
阮林春面色微沉,她并不介意别人评判她的相貌,但这不代表她可以任人侮辱。
其中有那耳目灵通的,认出她身份来,悄悄道:“周公子,这位是阮家三房正经嫡出小姐,不是什么丫鬟。”
姓周的却更得意了,“是么,早听说阮家有个乡下来的土妞,怪道总藏着不肯见客,还以为多么天姿国色,原来是自知貌丑,怕吓着人哪!”
其实,阮林春的相貌并没有他说的那么不堪,可有个倾国倾城的三小姐在一边比着,便如明珠之于瓦砾,鲜花之于粪土。
阮林春冷笑,“周公子生得这般俊俏,岂知也是以貌取人之辈,可见周家家教不过如此。”
多亏适才那人提起,她才想到这周成辉的身份——他便是书中原主的丈夫,家父乃五城兵马司指挥使,官职虽不很高,却掌管皇城的治安,各处都吃得开,无怪乎谁都得赏三分薄面。
这周成辉因是周夫人的老来子,自幼备受娇宠,若非周家人口太多,上头还有好几个哥哥,分家产分不到他,他也不会盯上原主的嫁妆。书中两人刚见面时,这周成辉还表现得文质彬彬的,像个君子人,谁知婚后便原形毕露,斗鸡走狗无恶不作,还嗜赌成性,把原主的嫁妆赔了个精光,又因妻子无所出而动辄辱骂,甚至拳脚相向,并纳了好几房妾室,若非他的苛待,原主又怎会年纪轻轻就积郁成疾,以致含恨而终?
如今倒好,用不着拿终身幸福试炼,他现在就露出真面目了。
阮林春以一种藐视的眼光看着对面,“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说的便是你这种人吧!”
周成辉没想到自己会遭一个女子当众辱骂,额上青筋暴露,“狗嘴吐不出象牙!”
阮林春寸步不让,“不敢,论起狗嘴,还是您更形象些,瞧瞧,牙花子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