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授很矛盾。她看着眼前焦虑不安的蒙夫人,心中盘算着是否该做出那个大胆的决定。
“落授,你说,这周大人执意带着我重新回到这蒙府中,到底所为何事呢?”蒙夫人痛苦地皱起眉头。
这蒙府留给她的只有无尽羞辱和痛苦,一女先后侍奉两个丈夫,还是父子两人。那蒙老爷最终又抢夺了本应成为儿媳的姑娘,并妄图逼死自己。儿子...若说她在世上还有什么留恋的话,便是那个现如今不知过得怎样的儿子。
唉,蒙季,自己落得这个下场,蒙老爷自然也是容不得蒙季的吧,不知那孩子,此时身处何方。
“夫人,恐怕那位什么周大人并没有安什么好心。”落授从窗纸上捅了一个洞,眯着一双狐狸眼看着门外。
落授不明白,只不过是一个无依无靠的中年女人,娘家连人都不剩,按理来说并没有这么大的价值,让周大人分拨这么多人来看着她。可眼瞧着屋外站了四五名像父亲一般凶神恶煞的男子,还时不时地查看一眼,就好像这屋里做的是个不得了的宝贝似的。
经过这几天的攀谈,落授才得知,原来这女人才是那位蒙季公子的生母。如今蒙府被几个外姓领人围成这副模样,再加上他们将蒙夫人看管得如此密不透风的行为。落授不难想到,这落魄女人被重新迎进府,是来当筹码的。
如果想逃,并不是一件难事。既然蒙夫人如此重要,那个周大人对她也还算客气,那么蒙夫人完全可以利用这些找个豁口混出去。
但看着眼前畏畏缩缩的蒙夫人,落授叹了口气。还是别指望她用这种冒险的方法走了。她是个可怜人,如果能有任命的宽路,她是绝不会再往自己肩膀上架着担子去走那危险的独木桥。
而自己只是一个还未成年的小姑娘。又能做的了什么?况且上述种种一旦发生,她必定会被父亲狠狠地揍上一顿。
毕竟她也是来监管蒙夫人的。
就在那位周大人与父亲谋划了许久敲定了计划后,蒙夫人不知是因为恐惧还是别的,变得尤其依赖落授。准备出发去蒙府前,蒙夫人特意找到涂骋,拜托他让落授与自己同行。
“大哥,你也知道,我胆小,有落授这样的小孩陪着,我还能心安一些。况且您与落授是父女,有她在我身边,大哥你的任务也能更轻松些。”蒙夫人的言外之意已经不能再清楚,落授可以作为一个贴身的保障看着自己,涂骋也不用担心会将蒙夫人看丢。
涂骋望着一旁梳着双环髻的落授,哼了一声。
“这个小孩整日里净想着歪门邪道的东西,带着也好,省得她又东跑西跑,还要我去抓。”
落授安静地为蒙夫人收拾着东西。
“你听着,早晚你也是要为周大人做事的,今次就破例让你跟着。”涂骋一扣桌子,示意落授听好。
落授抬眼看了蒙夫人眉梢那颗红痣,点了点头。
所以当下,她就这样和蒙夫人待在这个不算宽敞的房间中,等待着不可预知的事情发生。
落授在房中来回了几步,又趴回窗户旁看了几眼。她的心越发焦急。
落授一直觉得,和印简在一块,自己仿佛什么都可以解决的轻松愉快。就像他们俩第一次来到蒙府中时,躲在假山后却被蒙季揪了出来。眼看着事情不妙,落授却完全没有紧张和慌乱。她私心里甚至觉得一本正经的印简很有趣。即使是不可预知,落授也不会畏惧。
但落授已记不清自己有多少天没有见过印简了。
“落授?”蒙夫人看着落授一会儿微笑,一会儿皱眉,忍不住出声唤了她一句。
“夫人。”落授自己也没想到,顺着印简,她自然而然地又想起了开始觉得事情不妙时她心中的那个大胆的想法,她跨了一步来到蒙夫人面前,说,“夫人,和我一起走吗?离开蒙府,管他周大人还是我父亲,不要让他们这样关着你。”
落授本以为蒙夫人会胆怯地拒绝,向自己陈述外面有多少看守,敌众我寡之类,为此她还想了一套说辞。可出乎落授意料的是,蒙夫人只是柔声问道:“你已经想出办法了是吗?怎么离开?”
落授有些惊讶地解释:“没什么,就这样离开。”
见落授对自己的反应有些意外,蒙夫人笑了笑:“落授,你知道我为何要求涂大哥带上你?”
落授摇头。
“我知道自己是个懦弱的人,偏就我这样懦弱的人还落得个无依无靠的境地。凭我自己,可能一辈子都要任凭别人摆布。叫我嫁给谁,我可能哭一阵子,最后还是嫁了,叫我去哪里,我可能怕一阵子,最后还是跟着去了。”
落授边听边留意着门外的动静。
“但带上你,不仅仅是给我个慰藉,我总相信像你这样聪明又有勇气的孩子能够比我这个糊涂大人先想明白,先找出脱身的方法...”
落授低头,她的脑中突然浮现出了怎么也不肯收留自己的中观沼禅师,一层轻盈的眼泪浮在落授的眼前。她似乎有些明白了。
“虽然你我此前素昧平生,可仅仅几天的相处,我便想要依靠你,一个大人依靠一个孩子,叫别人听了去怕是要发笑……”
“行了。”落授偷偷蹭掉眼泪,转手抓住蒙夫人的手腕,“他们愿意笑便笑吧,我年幼挨父亲打时,左邻右舍听了我的哭嚎,尽是发笑的,我们走罢,快些走。”
蒙夫人顺从地任落授拽着手腕,两人来到了房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