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栀秦驱散了心头那点小小的情绪,静心聆听石子章如今所唱的《秦修然竹坞听琴》第二折。
他觉得老师似乎故意将几世文人雅士们看重的心仪的珍藏的通通扔进剧中,由一个做道姑的郑彩鸾当成驳斥梁公弼的唱词唱出,似乎不仅仅是想表达时间视一切珍宝如敝履这一点。
但那时邢栀秦年纪还小,老师唱什么,他便听什么,享受着孩童不求甚解的快乐。
讲剧中宾白时,他便托着脸想象几人或是争吵或是自语的有趣画面,唱剧中歌曲时,他便飘飘然跟随词曲一同悠扬婉转,前些时候石子章身体还好,即兴来几段科的动作如“睡”“见”“惊”时,邢栀秦就一边跟着学一边手舞足蹈地笑。
《竹坞听琴》第二折大致是讲梁公弼骗走秦修然后,去道观中试探做道姑的郑彩鸾,看看秦修然为何被她迷住的剧文。
年幼的邢栀秦不明白为何省掉了秦修然与郑彩鸾两人相见相识的部分,就这件事情询问过石子章。
“事无巨细地记录,那叫做账目,不叫做杂剧。”石子章看着手中的册子回答邢栀秦。
“汉时有大赋富丽堂皇,铺陈排比,盛极一时。可自落潮到后来却逐渐繁琐,直至东汉末,一篇赋挂一身重物,终至赘累无法前行,这才有张衡、赵壹一帮文人写起抒情小赋来。而今杂剧不但涵有乐工之美,还有戏台表现,演员科介等等,内容上尽量精简突出为好。若什么犄角旮旯都要介绍,将啰嗦盖了剧意,那篇剧还不如扔掉。”
话说得重了一点,但邢栀秦还是安静地点头。
老师不止一次对他说,杂剧四折一楔子,是而今看来最好的文体,为了证明这一点,他便穷极一生创作杂剧,直到生命的结尾。也算是为邢栀秦做言而有信的现身说法。
石子章死后,邢栀秦带着他的《秦修然竹坞听琴》,孤身一人,一直走到北端的石子章祖籍柳城居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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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余年仕路间,风尘无处不摧颜。因过竹院贪清话,却得浮生半日闲。”
又将第二折读完了。邢栀秦合上书卷。
町为还在熟睡,月光作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