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维邕匆匆赶到庾夷阁中,见到了自己朝思暮想的祖父陈骏臻。
“爷爷,”陈维邕要跪时,身穿丧服的老人扶住了他,端详一阵后说道:“怎么比上次见你时还要更瘦一些?”
“秦府丧主,没人主持,孙子只能竭尽全力,”陈维邕思念至亲的感情被屋外落下的影子暂时压住,“对了爷爷,外边站着的莫不是您上回跟我在信中所说的林安杨?”
“林安杨是你母亲娘家的远方亲戚,仅仅比你小上一岁,为人聪明,样貌也好,配得上秦府的场面。我将他带了来,是为了让他能在旁边帮你一把,省的你一个人殚精竭虑累坏了就不好了。”陈骏臻顾不得抒发思念之情,抓着陈维邕的手热心地介绍阁外的林安杨。
“可爷爷,”陈维邕当祖父是一片好心,故难以启齿,吞吐一阵后才说,“这,这秦府现在办着丧事,我这样随便带人出入府内可不大好吧。”
陈骏臻无奈地拍了拍陈维邕的脑袋:“谁叫你随便带人进出了?我的意思是,你就将他权且收作你的帮手,将他也安排进秦府做事,这不就成了?”
陈维邕面露难色,他又看了一眼门外的林安杨说:“爷爷,我只是秦府的管家,说白了也就是个下人,不得到秦府主人的许可便带个不大熟悉的人进府里做事,不妥。”
“你怎么就成下人了?”陈骏臻脸上仍然带着笑意,“如今秦府丧主,整个府邸都是你来打理,你说可以谁又能说不呢?”
陈维邕紧张地倒退一步:“爷爷这么说,孙儿可是惶恐之至。孙儿从来没有想过在秦府把控话语——”
“行啦行啦,”陈骏臻无奈地摆手,“就是随便一说,瞧你紧张的,爷爷都是为了你好,才将林安杨带来。你要是连亲人都信不过,那爷爷也只好再将那个倒霉的孩子领回去喽。”
陈骏臻与陈维邕住的远,半年才来访一次。平常祖孙两个都用书信往来。此时陈维邕见跋涉而来的祖父似乎有些伤感地叹了口气,于心不忍,几番权衡下来只好让步道:
“既然爷爷这么说,那我便让那位林安杨小兄弟进秦府帮忙,只是我无权指派他去旁的位置上做事,所以他要待,便只能待在我身边。”
“你是秦府的总管,你怎么说就怎么做。”陈骏臻和蔼一笑。
“还有一点。”陈维邕又添了一句。
陈骏臻的目光打量了一圈孙子坚毅的脸庞,随口将阁外的林安杨喊进来。
林安杨快步从门口走进来,在陈维邕面前停下。他清俊的脸上一双眼睛长且有神,镇定地看着陈维邕说:“表哥请讲。”
陈维邕并非出自本意地端起架子说:
“虽说秦府丧主,如今各处带孝,可现在并不是松懈的时候,你进秦府做事一定要提起精神,听我的话,老实本分,粗心是最不能犯的错误。”
“谨遵教诲。”林安杨恭敬地低头。
陈维邕看着林安杨,突然拉起他的袖子说:
“来,你随我走一趟。”
本来还在一旁微笑注视的陈骏臻有些讶异地拦住陈维邕说:
“不急啊好孙儿,我还要嘱咐他几句呢……”
“不,我不是带他去做事。”
林安杨用狭长的双眼瞥了一眼陈骏臻。
“那是——”
陈维邕正色道:“虽说秦老爷和秦夫人双双离世,可这府中还有一位秦姓的大人,只有得了她的同意,你才能入府。不然的话,之前我的嘱咐就当没说,你的打算也要全部作废。”
林安杨的眉头只微微皱了一下,便失掉了主意似的哀求陈骏臻道:“您看...”
陈骏臻脸上的表情有些微妙,与几年前迎接扑进自己怀中的那个小豆丁似的陈维邕时摆出的表情截然不同。他又重新审视了一遍这个无论是个头还是性格都变得可靠许多的陈维邕,捻着髯须说:
“你就跟你表哥走一趟吧,是我年老疏忽,倒忘记秦小姐了。”
陈维邕静静听完祖父的话,祖孙两个又随便扯了几句,便不约而同地赶着时间道别离开了。
陈骏臻走在回下榻处的路上,身旁跟着从老家跟随主人前来的忠实老仆石矜。
他小心地转头,看见陈骏臻踩着刚从暮色背后钻出的月光,长舒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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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夜晚对于秦邯庭来说,不过是一次亲临丧葬与灵堂的体验罢了。
她看着天色昏沉,屋里燃起烛火,自己的影子在墙上起坐。耳边是众位亲戚和下人的哭丧。她的挣扎无人理会,她的身体却被迫推挤到棺材跟前。她不敢看父亲母亲的脸,便以哭来逃避这个残酷的过程。棺木“轰”地合上,吓得她哆嗦一下。
屋里的烛火不但能照出她的影子,还能照出靠在房门外的黑影。秦邯庭冷颤的身体逐渐和缓下来,她走到门的一头,极轻地敲了敲门。
门外的刘祁延用手落在腿后的房门处,敲了一声作为回应。
“武欢没有来吗?”
“没。”
即使刘祁延的话说的少,可秦邯庭发问,他还是有问必回的。
秦邯庭沉默着靠在门上。
她小时候曾在后院见过门房的小儿子尤元背靠墙角,不断伸手阻拦行人靠近,不知在守着什么。回去后秦邯庭便偷偷跟刘祁延提起这件事,让他去看一看那墙角里到底藏了什么好东西。
后来刘祁延牵着哭哭啼啼的尤元赶来告诉秦邯庭,墙角里只有几颗蘑菇时,秦邯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