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莲子有恩,对朱弭有恩,对这庄里的每个人都有恩,”那人的话逐渐变得磕磕绊绊,与时断时续的阳光一起闪烁,“但日子苦啊。”
易徵平跟随他的话总揽徐庄的各个角落。在焦灼的日头下,每个人都极其认真地生活。为自己生活,也为徐老爷生活。庞大的花机牵动经纬线运转,花本上的图纹落下,落在徐庄里,美丽的图案从织物上浮现。这就是徐庄。
段才栖问:“既然...既然师傅觉得徐庄的生活苦,为何不走呢?”
“日子苦啊。”那人回答。
段才栖与易徵平互相交换了个眼神,朝藏在花机后边的人低头行礼。他们二人虽不觉得这位师傅错了,但也不想再与他说下去。
易徵平甚至有些害怕他,搓了搓手心里的汗率先向后退了几步。
“你们二位是信守承诺的人。”那人在易徵平和段才栖转身离去时说。
两个人谁也没有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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骄阳在傍晚时分收敛了。易徵平和段才栖准备启程。徐老爷由于有庄里的事情要谈,致歉后派了阿衡前来送别。
阿衡手臂处的伤痕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即使不是在雨天,视线清晰得很,易徵平也不再看得清楚。他与阿衡话别后,又多嘴问了一句:“本想多谢杜琮在我进庄里时照顾我,可哪里都找不到他的人。徐小姐待会见了他,请替我转告感谢之意。”
阿衡将原本拿在手里的竹篓放到身旁的青石台上。紧靠着盛放蚕叶的大筐。自从蚕叶进水导致蚕的死亡事故后,阿衡再不许门前的孩子们去管理蚕叶。而是凡事亲力亲为,今天天气正好,她挑了个太阳落山的时间准备出去采桑叶。
雨天她是不会这样选择的。
“杜琮照顾你是理所应当的,徐庄向来对客人周到。”阿衡说。她等着易徵平和自己说点别的。
“是,徐庄向来对客人周到。”易徵平笑着重复阿衡的话。
他与段才栖拱手谢过款待,留下了一句“那么就此别过”。等阿衡将湿润的眼睛再次抬起时,易徵平和段才栖早就走远了。
小童们堆在门口,探头看一眼前路又看一眼阿衡。小声议论着:
“他就这么走啦?”
“是呢,就这么走啦!”
只有珠子站在他们身后说:“《水经注》没有送到,那二人不会停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