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子青没有想到的事有很多。如果按照星期来算的话,那么这周她最意外的事莫过于在这个文物展上见到聂荣。
在她和徐昱林凑到角落看展柜时,在一旁的聂荣终于感觉到了一点暖和气。地下展厅的人不多,他一个人待在这个角落很久,连脚底都是凉气。好不容易来了一家人,看了没两分钟就走了,聂荣不得已一个人继续看下去。
在徐昱林和魏子青来到他身边之前,聂荣也有过到一楼展厅去暖和一下的想法。可他刚露了个脑袋,就看见了一楼人潮涌动的盛况。不想要麻烦的聂荣只得重新回到地下。
他和邱常约了午饭。听说她要来督场,就想着顺便看看展等待一下。但想象中很惬意的一上午到了现实中竟是这样一种尴尬的境地,这是聂荣也没有想到的。
听到徐昱林和魏子青的讨论声,聂荣以为地下展厅回声大,以至于自己听错了。可一转头,他发现站在面前的确实就是多日不见的魏子青。
她正专注地观察展柜中的文物,和聂荣平时见到的她没什么两样。
聂荣没有被魏子青认出来,反倒是徐昱林先发现了他。
“聂荣?”
时隔许久,徐昱林又一次喊出了徐昱林的名字。上次叫他,还是在大学毕业不久他回来玩的时候,转眼已经过了这么长的时间了。
魏子青的脸色可不是很好。
怎么在这里也能碰上?
展柜里的文物被忘得精光,魏子青不得不将它们放在一边,先和笑眯眯的聂荣打招呼。
“怎么,你现在对这些也有兴趣了?”徐昱林自然而然地来到他身边。两人虽然穿着都很正式,可还是毫不在乎地勾肩搭背地一块说着话。从大学时开始,两人就维系着这样亲密无间的关系。魏子青都记得。
但是由于自己对聂荣的芥蒂缘故,在毕业后选择和自己在本地生活工作的徐昱林与聂荣的关系渐渐地淡了不少,为此魏子青还感到有少许的内疚。现在看到两人的关系恢复神速,魏子青也算是松了一口气。
“你们两个人来逛展吗?”一旦熟络起来,聂荣就又流露出了他惯常有的玩笑姿态。毕竟是一块度过大学生活的好朋友,徐昱林马上回了一句:“不会真有一个人来逛展的吧?”
聂荣噎住了,两人对视一眼,别过头小声笑起来。魏子青觉得如果不是在图书馆内,这两人肯定已经哈哈大笑了。她走到其他展柜去看里面的文物,余光却还停留在躲在角落小声聊天的二人。
大学里魏子青和聂荣关系还不明朗的时候,他们三人总是相伴出行。魏子青和徐昱林本就是从小到大一直待在一块的好朋友,大学时加入了聂荣,两人都没有表示什么。在当时的徐昱林心里,聂荣就是与他相似但比他更有运气和好性格的最适合魏子青的人。但自从大学的结束和魏子青与聂荣间出现的隐秘的间隙以后,徐昱林就逐渐抛弃了这个想法。在魏子青开始簪娘的工作因而与徐昱林的来往更加密切以后,他第一次有了想要自己试着去真正靠近魏子青的念头——
上周魏子青告诉自己她答应去为聂恬过生日时,徐昱林都没想到自己会消沉到那种程度。整个人像是完成了庞大的工程一般累得不想动弹,躺在自己的房间无所事事了很久。他一直都认为只要聂荣回到魏子青身边,自己还会是之前那个三人时兴高采烈,两人时推波助澜的旁观者。他不但不了解魏子青与聂荣之前发生了什么,也忽视了魏子青的心迹改变。
“白天还是挺热的。”聂荣说。
“温差大,现在的天都这样。”徐昱林耸肩。
魏子青一定很难想象,两个大男生在角落里有说有笑的话题竟然是天气。她呼了口气,暂时把二人搁置在一旁,专心观察展柜中的文物。可不,她来这可不是要和聂荣整什么感人重逢的。
地下展厅以鞋袜居多,偶尔也掺杂进来一些别的服饰。魏子青想起在一层展厅碰到的志愿者各个焦头烂额,不由得惋惜地想,如果再多给那些孩子一些时间,说不定他们能做的更好一点。
路过靠近门前的展柜时,魏子青曾经看见过熟悉的芒鞋。而面前的展柜里则放着几种不同样式的宕口鞋,魏子青依次看过去,解释的面板上写着“史大蒲鞋”“陈桥鞋”等等字样。魏子青知道宕口鞋是明人夏季所着的类似凉鞋的鞋样,不禁将它与自己脚上穿的这双偷偷对比了一下。嗯,差距还是挺大的。
“上周听子青说她给聂恬过生日去了,才知道你回来呢。”徐昱林说。
提到聂恬,聂荣终于放下了一直隐藏在言语后头的矜持,向徐昱林摇着头叹到:
“小丫头只是长大了几岁,想法可不止多了几个。一会要这样,一会要那样,过个生日非不要我在,要她的子青姐姐去,哎,带她比应付考试累多了。”
“那是,小孩子嘛。”
听到聂荣用熟悉的名字称呼魏子青为“聂恬的子青姐姐”,徐昱林又是怀念又是苦涩。三人大学时,聂恬才刚刚上幼儿园,有时由她漂亮的保姆带着一块来学校找聂荣时,经常碰上魏子青和徐昱林在旁边。小孩子和好脾气的姐姐容易亲近,聂恬那个时候便天天缠着魏子青喊她“子青姐姐”,管自己则叫高个子的哥哥。
不知道小丫头还记不记得自己。
“哎,对了,”徐昱林想到了什么,“这孩子不用上学吗,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