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晟正在享用糕点。她以前从不爱吃这些腻人的小点心。可卫萝和卫莺用十分道理劝通了她。行路艰苦,不比幽居别院清闲,何况还有一个闹人的郭叶处处为难,如果自己的身体跟不上,那免不了又要吃亏。
于是她大口吃着甜杏饼,顺带把卫萝的那份也吃掉了。
“小姐...”卫萝有苦难言,毕竟是自己和卫莺劝卫晟多吃的,“慢点,马车一颠簸,容易噎着。”
“有喝的吗?”卫晟高声问。
声音惊动了车外的一名内侍,他连忙陪着笑脸扣了扣车身说:“娘娘有什么吩咐跟奴婢讲就好了,别累坏嗓子。哎,郭娘娘都睡了,想必旅途劳顿累着了,娘娘不如也——”
卫晟借着他的话撩开帘子,望着行驶在前面的马车:“郭娘娘在睡觉吗?”
“是。”
“那好,我就小一点声。”卫晟低沉的嗓音听得内侍心慌,他还想为自己解释两句,卫晟早就把帘子放下了。
“要是我,我就大声一点!”卫萝说着掀起铺在自己面前的素锦准备收起来,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块金黄的糕饼。
“卫莺你太瘦了,就别省给我吃了。”卫萝不好意思地说。她的指头尖圆溜溜的,按在素锦上直直地按出一个坑来。
“你错了!是小姐省给你的。”卫莺看见卫萝没出息的样子就要发笑,“不过说来说去也得感谢那位卜大人,不是他送糕点来,我们哪里来的吃?从在别院时起,他就时常照顾我们呢。”
卫晟不参与两人的谈话,她本就吃不惯这些,如今已有九分饱了,正在细嚼慢咽着最后一块糕点。听到卜大人的名字,卫晟的嘴停了一下。她很快又开始咀嚼,而且频率加快了不少。
卫晟为人冷淡不假,可她对充满着公义心肠的卜峰怀揣感恩也是实实在在的。每当自己遇到郭叶的刁难以后,卜峰总是不声不响地帮助自己,这让卫晟冰封的心化开了一个小角。
卫晟是卫朴当作男孩子养育长大的女儿,卫朴从她很小的时候就对她要求严格,不但要她通晓诗书礼子那样不断上进。学问人格上求严求谨,生活上又随性天真,这就是卫朴教育卫晟的方式。等到卫晟长成大姑娘以后,卫夫人无奈地发现,她与众位同龄的姑娘已是大不相同。她性格随意,不好争抢,就连声音都稳得像个历经人事变迁的中年人。卫夫人为人妻室,自然明白这样的女子会博得男子的尊敬,但很难获得宠爱。在她的心中如此想到,卫晟无论再怎么跟着卫朴胡闹,她都得嫁人。且鉴于她父亲的地位不低,这所嫁之人身份还必不简单。怎生是好呢?卫夫人当时就在苦恼。
不过当卫家得知卫晟要嫁的是皇太孙吴世璠时,几乎一家老小都陷入的沉默和不安之中。疼爱女儿的卫朴想要冒着风险去推拒这门婚事,又恰逢湖南一带起兵,局势紧张,担心女儿的卫夫人则每日都找卫晟谈心,尽量为她桀骜不驯的内心抚平些棱角。而卫晟自己虽没有待嫁姑娘的羞怯,却在为难吴世璠已有了一位妃子的事情。她听自己的贴身侍婢卫萝和卫莺说,皇太孙吴世璠和其妃子郭叶是儿时起的青梅竹马,便更加不愿嫁给吴世璠。毕竟卫朴按着男子的方式将卫晟养大,她有点逆不过来自己是女子的事实。
但更糟糕的情况还在后面。卫晟整天待在府里,接触到的女子无非就是母亲还有卫莺她们,等真正嫁到了吴世璠府里去时,她才第一次了解到原来世上还有郭叶这种女子。
郭叶那时年纪更小,在卫晟面前像个小妹妹,可她先用老实不客气的话将卫晟教训了一顿,又拖着吴世璠走开,故意不去迎接这位刚进府的新娘。
云南湖南两地的局势在郭叶第一次朝卫晟发脾气时随之升温。卫晟硬生生地将这段时运的亏吃进了肚子里。吴世璠之后一个月只来看过卫晟两次,甚至第二次还是带着郭叶一块来的。
纵使是卫晟,心里也有些膈应了。不过幸运的是,第二次吴世璠不但带了郭叶来,还为卫晟居住的别院带来了卜峰。
“您别和那丫头一般计较,”第二次到访,吴世璠和郭叶只是略坐一坐就离开了。卜峰特意留下帮卫晟的别院搬东西,趁机说到,“她年纪小,又没见过多少世面,您要是跟她怄气,那可有的受呢。”
卫晟一开始还以为卜峰是郭叶故意派来试探自己的人,便违心地回答了一句“没有”,可卜峰紧接着便埋怨起郭叶的脾气来,期间还夹杂着为卫晟讲述郭叶小时候的糗事。直听得身边的卫莺和卫萝不住地笑。
“您暂时忍一忍吧,等局势太平,自会放您出来,”卜峰低声说,“皇太孙他不是薄情之人。”
卫晟现在想起卜峰那时看自己的正直的眼神,总还有些许说不明的懊丧。自己的母亲。也就是卫夫人曾经告诫过自己,因姿色非凡但性格与旁人不同的缘故,自己的言行举止反而要低调谦逊,切不可倚仗容貌去做些出格的事,也尽量不要和别的男子过于亲近而惹出牵扯。
想到这些,卫晟的心就难受得紧。
她到底在懊丧什么?
身边的卫萝已经三下五除二将素锦上的糕饼吃完了。看见卫晟呆呆地盯着她看,不禁红了脸问:“是奴婢吃得太多了吗?”
卫晟摇摇头。
“那是小姐还没吃饱?”
卫晟仍旧摇头。
卫萝看了一眼身旁同样迷惑不解的卫莺,又小声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