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枭很少有死脑筋,是故他们既可以在严查的大环境下安然逃过一劫,也可以赚着平头百姓的钱还顺带使唤一下他们。贪图鱼与熊掌必要付出代价,但这是老话了。
这伙揭西来的盐商就是这么想的。当听到高翼让他们去抓左步鸣的父亲时,所有人的反应都是高兄要抓几个平民过来背盐。但听到高翼狠绝的话语后,众人都不敢吱声,只能服从。
背盐原本是钻了朝廷的漏子,正好被大盐商抓住了机会利用,反而能为他们的商路拓展多些道路可行。左右平民的时间和性命就像锯好的方正木头上的木纹一样平整,多几次小的波折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但高翼这样坚决,也不贪这些小便宜,要把左步鸣的父亲和左步鸣先处理掉,其实也不难理解。如今朝廷对湘粤一带走私的盐商管束得越来越严,而群众对盐课的呼声也越来越少。揭西一带的私贩都明白,各地商民都逐渐接受了这个清人朝廷。在这种大趋势下要想逆流走私,必须要步步为营,谨慎小心。
但为此要付出两条人命可不是闹着玩的。无论是商是民,都要敬天惜命。这是他们从小听到大的东西,即便如今在做的已经是被发现就要掉脑袋的事情,也不会并不能改变他们脑袋里装的东西。
还有更糟糕的事情在等着他们。
左步鸣并没有回家。
“嘲弄一位夫人!”胡丁还在发脾气,“再也不想见到他了!连她也不想再见了!”她拿手乱指着面前的两人。
苗松不得已搂着她的肩膀,边哄边朝左步鸣使眼色。
在长久的相处之中,他与左步鸣不知不觉间已经形成了一种默契。他使一个眼色,或是向别处一看。左步鸣很快就能明白过来。但明白归明白,左步鸣要怎么反应,主动权还是完全掌握在他的手里。
现在这种状况下,左步鸣最好的反应就是顺着苗松的示意向胡丁献两句殷勤。可左步鸣歪着嘴笑得很开心,苗松就知道大事不妙了。
“苗少爷,胡丁夫人的丫头长得真是好!”左步鸣故意把声音放大。
他的顽劣苗松早已熟悉了。此时只需要喝一句:“左步鸣!”他不会道歉,至少也会收敛一点。可是苗松这次喝完以后,左步鸣不但不收敛,反而变本加厉,还往沉默的鄱木身边走了一小步。对她讨好地笑了一下。
胡丁的脸都憋红了。她本就是流畅的鹅蛋脸型,由于紧咬住后齿,腮后鼓起了两块。她几乎要将整个人都埋在苗松怀里。
“这位叫鄱木的丫头,长得真好!”左步鸣将自己的无赖样子完全表露出来。鄱木默然地站着。
苗松只能先命人将胡丁送走。鄱木习惯性地上来扶她,被胡丁使大力气推开了。左步鸣哦哟哟地喊着上前,护住鄱木。胡丁啐了几口,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苗松心里还有别的事,他和高翼谈好了要将左昉带过来一块商量左步鸣入伙的安排。知道高翼心急,所以权且应下让他晚上过来的要求。可过后回想,苗松又有些为难。如果真把那个沉默的老头拽过来了,自己又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呢?
眼前的左步鸣还在用挑衅的笑容看着自己,苗松不知道当他回到那个破旧的小屋子,发现他爹已经不再老实地犁地,而是不见踪影了,又会怎么样。
鄱木一直都没有说话。苗松甚至都回想不起来她当歌妓时的样子。
她真的会唱歌吗?
“你两个怎么办?先不说你,”看见左步鸣笑眯眯地凑上来,苗松拨开他,先对鄱木说,“你一个丫鬟,把夫人给气走了,你打算怎么办?”
鄱木张了张嘴。
“少爷,这你就冤枉她了,明明是我气的,”左步鸣背着手说,“怎么能问她怎么办?不然,你跟我走吧?”
左步鸣说着想要拉鄱木的胳膊,被苗松制止了:“你小子不要太无法无天了,这里是苗家,鄱木还未出嫁。”
“依小的来看,不如让鄱木丫头给胡丁夫人道个歉,主仆二人冰释前嫌,从新相处如何?”一旁的管事看不了这种僵持的局面,主动提议。
“我与胡丁夫人都是南越族人。”憋了半天,鄱木开口只说了这一句话。
“这就是了,胡丁常和我说她只喜欢同族的鄱木,其他人她都不疼呢,”幸好鄱木自己知道找台阶下,苗松算是松了口气,“你又不是不了解你家夫人的脾气,去跟她陪个不是,说两句好的,虽然你年纪还小,但也不要放不下脸。就这样吧,快去!”
遣走了鄱木以后,苗松这才生气地对着左步鸣说:“你小子是嫌我苗家事情还不够多吗?竟给我整这种乱子!”
左步鸣还在咂嘴惋惜:“少爷成全一下,说不准那鄱木丫头就愿意跟我回去了呢。”
“正经些!”
苗松头痛欲裂,甚至一眼都不想看左步鸣。先不说旁的,就算他成全千万遍,鄱木也不会跟左步鸣走的。
鄱木作为歌妓被苗松选进府中再送出,从那以后过了很久,苗松与鄱木再无瓜葛。等到鄱木跟在胡丁身后作为丫鬟再次回到苗家时,她已经是个半死不活之人了,甚至比苗松初见鄱木时更加干瘦。
胡丁刚到苗家时眼界很高。她没有为自己的歌妓身份羞愧或是放不开,反而秉持一种恃着自己的红尘身份占尽苗家好处的念头。苗家上下都与苗松反应,这位腰细得可堪盈握的夫人真难伺候。
但奇怪的是,憔悴的鄱木却能将胡丁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