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氏激动地握住黄子佩的手,在毋婆婆的注视下也丝毫不避嫌。
“你怎么样?身体呢?”
“好得差不多了。”黄子佩愧疚地发现妻子瘦了。他宽慰地拍了拍余氏的手示意她放下,随即对毋婆婆解释道:“这是我的妻子。”
“我没有那样聋,听见他们叫她少夫人了,”毋婆婆揣着手,将长有褐斑的眉头皱得紧紧的,“你现在要干什么?把你在承德府的家都搬过来吗?当山大王?”
余氏为毋婆婆的利嘴所惊异时,黄子佩早就笑着摇头了:“我家那些来帮忙的没有告诉婆婆,我原本是想来做什么的吗?”
毋婆婆的脸色缓和了一些,但仍旧算不上亲切:“办什么社学,像莲子这种的一定上不了的。”
“怎么会呢,我给了他一个手镯,叫他遇到困难的时候就拿着它报我的名字,当然现在办起来还有点困难,总有问题...”
“我不是说这个,莲子就是上不了社学之类的...”
看着毋婆婆认真的脸,黄子佩妥协地点头。他隐隐约约感受到,莲子的问题或许真如毋婆婆所说,不是一个手镯就可以解决的。他伸出拳头——它本来是放在余氏温暖的小手旁边的——在空中比划,力图还原郑郄口中幼时的莲子发热时的表现。毋婆婆冷眼看着,过了一会儿才说:“让你重新住回这里是不是委屈了你?酒肆那边也还能待?”
“婆婆之前可没有说过这样的话。”
“什么时候?”
黄子佩不好意思告诉她,自己借去的锄头再也拿不回来,自己弄丢的风帽也很难再物归原主。他深吸一口气:“酒肆太闷了,人又很多,她不好去,我也难待。”
“所以就来我这?”毋婆婆斜着眼睛冷笑,“这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塌掉。”
“婆婆也快换个地方,”黄子佩发自真心地对她2建议。
“我怎么换?”毋婆婆摸着自己额前稀疏的头发,“我的子女找不到我。”
黄子佩知道自己绝对劝不动这个顽固的人,转而又问:“莲子呢?从酒肆过来一直都没有见到他。”
“和他的两个哥哥一块去说话了,等他再大一些,说不定会一直和他们俩住在一起,也不来这边帮忙,这是好事。年轻的孩子整天和半死不活的婆子待在一起算什么事?”
“婆婆不该这么说。”毋婆婆的话很有道理,即便是骂自己的话。所以黄子佩干脆以一句客气的回应作为结尾。余氏在旁边静静地听着夫君与老婆婆对话。重逢时的兴奋已经逐渐退潮,余氏开始从这段夹杂着很多个人情绪的对话中摸索出了很多自己原来还不知道的事情,比如黄子佩上一次来这个村子探视时,遇上了有关社学的种种问题。她想起那个装了石头的包袱,不免忧心。
“你不带他去见一见郑郄和郑冰?”毋婆婆朝余氏努嘴,“莲子倒是无所谓,他不大适合迎接贵客,再说他还小。但你应该让她见一见郑郄和郑冰。”
“我们现在就出发,”黄子佩起身牵着余氏的手往外走,并没有注意到毋婆婆脸上有别于平时刻薄的微笑,“我带你去看看那两兄弟。”
“事情都是从他们两个身上惹出来的。”
毋婆婆的这句补充声音很小,走在前面的黄子佩根本就没有听见,但余氏还是听的一清二楚,她转头对毋婆婆笑一笑,意思是自己无论如何也不会责怪那对郑氏兄弟。而毋婆婆则把头别在一边,一副与她无关的表情。
走到毋婆婆房门口的时候,黄子佩碰见了那天在酒肆里给他端水的青年。黄子佩在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之前,一直认为他与酒肆掌柜有某种亲缘关系。所以当得知了酒肆掌柜是这名青年的父亲时,黄子佩是一点也不惊讶的。这名青年上次赶到毋婆婆的门前时,还是众人合伙将黄子佩送到毋婆婆房门前的那次。不过这回他来是为了余氏而来。
“请尊夫人到小店一坐,”那青年恭敬地询问。黄子佩觉得比起语言,他的眼神更加恐怖,咄咄逼人。但黄子佩没有被吓退,他摇摇头,向小伙子说明了他要去找郑氏兄弟。那青年比他表现出来的要好说话很多,听闻黄子佩有事情,便恭恭敬敬地退下了,甚至没有借着余氏这位生人之口来劝一下黄子佩。
“那是谁?”去往郑氏兄弟房屋的路上,余氏小声问。
“那是村子里酒肆掌柜的儿子,我昨天之前一直都住在酒肆中,承蒙他不少照顾。”
余氏沉默了。黄子佩知道她还有话要问,便为她领路,顺便耐心地等待。
“你脸上和身上的伤,是他打出来的吗?”
黄子佩大惊失色:“怎么会呢?他从没打过我。”
夫妻两个来到郑氏兄弟的房屋前,看见郑郄拄着假腿站在弟弟们中间,正在兴高采烈地说着什么。他的精神真好,就像他的腿依旧完好无损一样。莲子与郑冰保持着一定距离,两人席地而坐,都穿了很多破烂但厚实的衣服。黄子佩看了一会儿就拉着余氏的手走了。余氏并没有问他为什么不去说说话,而是问了一个更长远的问题:“你还想要帮助这个村子吗?只要来一次这样的雪灾再来一次,你的辛苦就会白费了。
“我要帮,办起社学以后,我还想要让咱们家参与放商生息的生意。”
“就是让社学将其办学的钱拿到咱们这来,赚了的再以额外利息的方式发还给社学?老爷夫人知道吗?”
“老爷夫人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