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菀将手一缩,声音也小了几分:“要接这信还是不要,公子可想好了。”
高竽笑着说:“谷小姐如此恳求,高竽怎能推阻。”他将谷菀手中的信轻轻接过,揣入怀中。
“高公子,你若帮了我,不怕有违君臣道义吗?”
“帮助大唐的清江郡王和他的千金,不算违了君臣道义,我们都是大唐子民嘛。”
高竽自然地说出了这句第一次与谷菀见面时的话。
谷菀没再多问,她平素傲气的脸上似有动容。
她退后了两小步,突然膝盖一软,便要向下跪去。
高竽急忙扶住了她。
自谷菀衣袖中掉出一个黑色的物件,是那日高竽看到谷菀在把玩的罗幞头。
谷菀的身体在微微颤抖。
“该如何感谢你呢?”谷菀口中喃喃。
“谷小姐请多保重。”高竽回了一句不明不白的话。他将怀中不住颤抖的落魄小姐搀起来,扶至座椅旁。又自地上拾起那条罗幞头,交还给她。
谷菀的眼睛里重又恢复了光彩。
安顿好谷菀后,高竽便从旅店中走了出来,他的怀里揣着那几封信,准备按信上所提去寻那几位大人。
但他的脸上却一点紧张都没有,相反的却带着一抹绝望的苦笑。
怎么办呢?谷菀坚强聪明,但她毕竟不是入仕之人。还是低估了这信上的每位大人。这些人虽说与谷从政交好,可这好能好过头上的乌纱吗?
高竽来到了第一栋宅邸的门前。
谷菀坐在房中,手里攥着那条罗幞头,她的心慌得很。
她不知道自己今后会怎么样,像现在这样被全城通缉的情况,可能是小时候那个戴着父亲的罗幞头,大摇大摆在院中散步的小女孩怎么也预想不到的未来吧。
徐妈不知去向,父亲卧病在床,堂哥已成反贼,成德骤起狼烟。而自己,在长安城中四面楚歌。
谷菀透过旅店的窗户望向长安的塔楼街市,车水马龙,以及远处的宫殿庙宇,远山叠翠。
恐惧好似巨大的牢笼,无声无息地将她笼罩。
“谷小姐请多保重。”那淡淡的一声保重使她重又振作起来。
她的手死死地攥紧了那罗幞头。高竽是言而有信的人,他一定可以帮助自己,带来好消息的。
高竽敲响了这些信件中倒数第二封所提到的官员宅邸大门。
谷菀还在房间之中等待。她有些出神,似乎没有注意到门外楼梯中响起的脚步声。
门突然被“哐”的一声撞开。
谷菀面如死灰,她立刻起身,同时将手中的罗幞头藏入袖中。
门口是掌柜与那日在二层廊上见到的“伙计”。
“反贼李惟岳的表妹,罪臣谷从政的女儿,谷菀,”那伙计高声叫道,“我等也不好对一个弱女子动手,自己出来吧。”
谷菀将头微仰,冷声斥责道:“我父亲无罪。”
那伙计也不言语,便要进来拿人。谷菀连连后退,口中却无半点怯懦:“父亲与我都是清白的,为何要抓我?”
“为何?”那伙计的眼睛里均迸射出火花,“你难道不知这河北道叛军一起,连带着整个朝廷震动,这国家好不容易才安定下来。被你一家搅了!”伙计说着便要来拉谷菀的胳膊,妄图用暴力将她拉到外面去。
“可这长安,不还是太平依旧吗?”谷菀拼命抵抗,大声吼了出来。
“说什么朝廷震动,什么搅了太平!我问你,这长安可曾受过波及?我父亲卧病在床,我成德子民担惊受怕,夜不能寝,我一事未做就被你们全城通缉,这一切与你们长安的朝廷,与你们这些西都子民又有何干呢?”谷菀的手被勒得生疼。
“果然是反贼世家,你听听她说的这是话吗?”伙计手臂使足了劲,往外一扯,谷菀被硬生生从房中甩了出来,跌坐在地。她情绪一改往日的淡漠,十分激动。因而她也没有发现刚刚藏在衣袖中的罗幞头掉落在房间之中。
高竽敲响了最后一位官员宅邸的门。
“快些跟我走吧,皇上日理万机,还得分配兵马来抓你。”伙计强压心中的不耐烦,一把将谷菀提了起来。
突然觉得有哪里不对劲。这伙计一手抓着不断挣扎的谷菀,一边朝房间里面看了几眼,回身问掌柜说:“这真是这个罪臣之女住宿的房间吗?”
掌柜面无表情道:“是。”
长安街巷邻近黄昏,有的夜里不做生意的摊贩正懒洋洋地收着贩卖小吃小饰品的车子。许多晚上休息的店铺也撤掉了门前的旗子招牌,抬着木板准备封店门。
自长安街大道中央,晃晃悠悠来了一人。
此人面色苍白,嘴唇发灰,仿佛散了架般的走在路上。招来了路边行人摊贩的侧目。
突然,那人袖中掉出一个信封,惊得他仿佛一下子活过来了,他迅速地蹲下,拾起,拿在手上看了看。突然他抬头,哼笑了一声,继续摇摇晃晃地行走。那信封被他捻在手上,甩来甩去。
这人便是高竽。
信中所有的官员都拒绝了他。
高竽已经不能想象自己回到房中时谷菀的表情了。
他甚至想过带着谷菀逃出长安,可又能逃到哪去呢?一旦朝廷出兵镇压成德叛军,李惟岳是要被灭九族的。到时候谷菀还是难逃一死。甚至……
高竽清醒了一点,他突然看看自己。这才发现自己已经狼狈不堪。为何会这样?他与谷菀只不过是相识三日的陌生人。
他自认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