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妮在路上告诉方校长,说她看上了码头边那些装货物的木头箱子,想给学生做点器材出来,让方老师想办法把它们弄到手。
方校长为难地说:“小顾老师,那些木头箱子都是有主的,这怎么弄到手?”
“有没主的,坏掉的也行,我不挑。”
“可……”方校长想说,那些没主的,坏掉的木头箱子也可以劈来当柴禾烧,大一点的收拾收拾都能当房子住,不可能像垃圾一样丢掉。现在的海城,连垃圾粪便都有专人划地盘处置,何况木头箱子这样的好宝贝。
春妮看不得方校长吞吞吐吐的叫人着急,驻步道:“校长要是为难的话,那我们就回去吧。”方校:“反正那么些学生我一个人看不住,万一出事我也负不起责。索性都关进教室,不上体育课不是更省事吗?”
方校长:“……谁说要回去的?去码头是吧?走啊。”
别看春妮当着方校长的面胸有成竹,其实如果不是心里没底,她才懒得跟方校长磨唧。江浦码头跟学校直线距离不超过三百米,春妮每天从家到学校往返四趟,却没有一次真正走到过码头,站在码头上看过江景。
因为作为城中最大的货运码头,江浦码头早在战前便落到倭人手中,甚至海城会战时,有一队倭国士兵便是出人意料在这里登陆上岸,打了政府军一个措手不及。
海城沦陷后,倭国加强了对江浦码头的管控。城内江浦,城外吴江口,都是倭国派驻重兵把守的港口码头。
如果说纱厂那一带的倭国巡警只是提着棍子驱逐小贩们,放在江浦的话,只要发现丁点不对,那些穿着呢绒外套,三八大盖时刻上膛的宪兵们可是会直接抓人,甚至是杀人的。
据说海城刚沦陷那阵子,这附近的管控更严,华国人根本无法靠近这里。倭人很快发现,在他们的恐怖统治下,没有人再敢来干活,经济活动趋向于无限停滞,引得那些倭人的资本家们纷纷抗议,这才调整策略,慢慢放松了管制。
但从那之后,除非需要在码头讨生活,普通华国人也会很自觉地避开这里。
如果不是方校长迟迟想不出办法,春妮也不想到这里来找机会。她观察了好几天,确定那些倭人真的不像传说中那样,看谁不顺眼举枪就杀人,或是看见是个女人经过,就不管不顾地一逞□□,才敢来找方校长打这个头阵。
方校长不知道,看似乱来的小顾老师其实思虑挺周详,他被春妮拿话逼着,不得不一步一步慢腾腾挪到码头边缘,向堆放木头箱子的方向靠近。春妮学着他的姿势,脊背微躬,两只手交叠,落后他一步,跟他一道尽量若无其事地走过去。
两个人都不想引人注意,但方校长穿着一袭旧式文人穿的灰色长衫,一身的书卷气,这样的人出现在江浦码头,怎么可能没人会注意呢?
“站住,什么人?干什么?”几个倭国宪兵拦住了方校长。
方校的校长,我不干什么。这次是想来码头上找点废旧的木头箱子,给学生们做些体育用具。”
“体育用具?”为首的宪兵挥挥手,身后两名宪兵一左一右上前来,将方校长包夹住,四只手齐上,将他身前身后都摸过一遍,对为首的宪兵点点头。
随后,他们的目光对准了春妮。
方校长急忙拉春妮,想让她站到他后边,赔笑道:“谢谢太君,小顾老师,咱们快走吧。”
“等等,”为首的宪兵站在甲板上,语气生硬:“我说可以走了吗?”
无聊一个上午,似乎要有有趣的事情出现。虽然军部三令五申,不许他们主动招惹华国人,可若是有不老实的华国人一定要做出对帝国有害的事……
他略带兴奋地解开佩刀,用刀柄抬起春妮的下巴,随即便是一愣。
这个身材瘦小,脸色蜡黄干枯,头发也很稀疏的女孩子脸上没有他熟悉的畏惧和忿恨,她柔顺地张开双臂,脸上是华国人千篇一律的麻木和茫然。她对即将发生的事情既不期待,也不害怕,她脸上的每一个毛孔都写着令人厌烦的空洞和予取予求。
他挑剔地皱起眉头:不会挣扎的猎物真的一点趣味都没有。如果不是在江浦码头,他就可以……
他随意用军刀在她身上拍打两下,抬起手臂作了个放行的动作。
方老师如蒙大赦,急忙拉住春妮,小声训斥:“你可别乱跑,跟在我后边,别乱跑。”
春妮知道他紧张,一言不发,先退后两步。
方校长大概是紧张过头,走远一段距离后,怎么也忍不住要再说两句:“刚刚我就不该答应你过来,你说你要找什么东西,跟我说清楚,我来就是了。你个小姑娘家……”
春妮也没想到,码头里先前不是没有华国小姑娘出没,别人都平安过关,偏偏轮到她这么倒霉,没来由让这个宪兵拦下来,幸好有惊无险,不然……她捏了捏手指头,指节咔咔作响。
方校长心惊肉跳:“小顾老师,你想干什么?”
春妮抬抬下巴,提醒他:“到地方了。”
“哦哦。”
方校长茫然地往前走两步,让春妮一把拽住:“错了,校长,那边木头箱子都是完好无损的。”
“哦哦。”方校长木然转身,因为眼睛一直盯着春妮,他脚下绊蒜,差点摔下甲板。
春妮无奈:“校长,你要不要先缓缓再办咱们的事?”
方校长:“哦哦。不是,小顾老师,我知道你今天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