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过残更,庭院深深,天阶月色凉如水。
偌大的徐府亮起灯火通明,池畔翠柳摇动间,一名梳着双丫髻的小丫鬟端着茶点迈进一间厢房内。
“小姐,歇一歇吧,早春夜寒,你可得多披些衣服,喝些热茶,别着了风寒。”
小丫鬟手脚麻利的收拾着桌面,将茶点托盘静静地搁在笔架旁,给那伏在案前的身影披了件鹅黄色披风,又摘下灯罩,细细的挑了挑灯花。
显然是平常经常做这些事情,极为稔熟。
那伏在案前的纤细身影似乎是颇为头痛的捏了捏眉心,将手中的笔搁置到一旁,又将面前的账本放到旁边堆积着的账本摞里,蹙着烟眉叹了口气:“父亲去世,家里铺子的那几位老掌柜倚老卖老,我仔细的查了一遍,这些账面乍看之下没什么问题,但是仔细的算一下,就能发现作假的痕迹。”
徐念夏说着,拿起一旁的热茶吹了吹,轻抿了一小口,眉宇间满是愁锁。
自从徐善去世后,偌大的徐府便由她一人打理,虽然徐家不如以前那般风光,但徐善却也给她留下了不少的店面财产。
但商人无义,尽管她仍旧是明面的东家,那群人不敢明着作对,但一个个也都是倚老卖老,仗着她资历浅阴奉阳违,做假账面,变本加厉的吃着回扣。
这个月上旬,已经有两家铺子接连出了问题,开始亏损。
但她却是心如明镜,以前这两家铺子盈利颇丰,怎会骤然开始亏损?
眼下仔细一查,果然出了问题。
小丫鬟却是轻哼一声,圆圆的苹果脸上露出愤慨的神情:“要我说,就是小姐你性子太好了,太纵容这帮家伙了,上次韩大哥来给你送钟的时候,你骂韩大哥都比骂他们凶!也不知道谁才是跟你亲近的那个。我倒是觉得,你不如把这件事告诉韩大哥,让他带着捕快去把那些坏家伙都抓起来……”
“阿敏。”
徐念夏眉头轻蹙着叫了一声,放下手里的茶盏道:“韩大哥是在守卫一方平安,维护一方律法不错,但商场也有商场的规则,我们这样做只会凭白让人看扁了……况且,韩大哥还有其他的大事要忙,麻烦他做什么!”
小丫鬟翻了翻白眼,学着她的样子,拉着长声无奈迎合道:“是,是是,韩大哥有大事要忙,那小姐你就慢慢头痛去吧。”
徐念夏作势拍了一下她的屁股,嗔道:“没大没小的丫头。”
小丫鬟顿时嬉笑着跑开。
紧接着,徐念夏便把这件事抛在了脑后,眉头轻蹙着问道:“对了阿敏,我上次是怎么骂韩大哥的?我这段时间,对他的态度很差么?”
小丫鬟点了点头,说道:“上次韩大哥给你写了首藏头诗,说你是母老虎,你当时气得大骂韩大哥不学好。虽然韩大哥是自作自受啦,但我觉得小姐你这段时间性子好像跟以前都不太一样了,好像很焦虑,也比平时更容易动怒……”
徐念夏顿时点了点头,继而问道:“对了阿敏,韩大哥回来了么?他今天晚上不是不当值么?”
小丫鬟摇了摇头:“韩大哥之前就让人递消息回来了,说要跟几个朋友在钱掌柜那里不醉不归。”
“嗯。”
看了一眼天色,徐念夏披着披风缓缓站起身来,大大的杏眼看向小丫鬟,抿嘴道:“我觉得,我之前确实做的有些过分了,可能是我至今还没走出来,心情还是很糟糕,韩大哥却是一直没有怨言的陪着我……”
小丫鬟眨了眨眼:“小姐你……”
徐念夏笑道:“阿敏你准备一下,咱们去接韩大哥回家。”
小丫鬟顿时脸上露出笑容,用力点头道:“好嘞小姐,我这就去管徐伯要灯笼!”
……
“喝!”
韩修尘醉眼迷离,举着酒杯望向宁无猜,竖起大拇指来,大着舌头道:“宁兄……宁兄弟!你在我心里就是这个!没说的,就是这个,你那几招真的是太好用了……真的,我之后再找别人教我,就再也没碰到那么好用的招式!就是……我自己没用明白……”
韩修尘打着酒嗝,看了一眼七倒八歪躺尸的初一和尚和李精忠,这才看向宁无猜,扶着脑袋大倒苦水:“你是不知道啊,那帮人,就没一个靠谱的!”
“之前怂恿我给念夏写藏头诗,说女孩子就喜欢这一套,结果我写完就被骂了一顿,念夏四五天没理我……”
看着韩修尘一脸哭丧,宁无猜敲着筷子傻傻一乐,身体左右微晃着,没了修为,他酒量也不比寻常人要好到哪里去:“说,说说,你怎么写的?”
韩修尘闻言一拍桌子,大声朗诵道:“我不伺候了,爱谁谁,你瞅你,一天天凶巴巴的跟个母老虎似的,生怕别人不知道,一开玩笑就急眼,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种女人?”
宁无猜傻乐着鼓掌,打着酒嗝,眯着眼道:“好!别具一格,别具一格!浪漫中还带着点小风趣!我听出来了,你想说我爱你一生一世对不对?”
韩修尘用力点头,哭道:“我就说宁兄是我的知音,可惜念夏好像不太喜欢这种……”
“哎……”
宁无猜摆了摆手,笑道:“你,不行!”
“你看我的。”
说罢,又指了指自己,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推开房门,闭着眼大声喊道:“师姐!师……”
话音未落,紧接着便看到虞青梅一袭素朴青衣,牵着一个小女孩从对面的房间里走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一个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