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亲人,所以陆红袖花钱给他立的墓碑……就葬在这里,简单修葺了一下坟头,和他父母葬在一起,初一还跟他师叔一起给他念的大悲咒……”
大师姐站在阳光下,清风掀动衣角,脸上似乎没有太多的情绪波动。
宁无猜站在大师姐身旁,看着面前孤零零飘着几朵小黄花的坟头,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像是悲伤,像是释然,又像是失去了一个多年的老朋友。
李精忠那粗俗的话语,还有憨批的行为,还回荡在脑子里,像是一抹难以磨灭的色彩。
如果李精忠有颜色。
那么大概应该是黄色吧?
望着坟头前那几朵零星的小黄花,宁无猜有些奇怪的想到。
明明是十分悲伤的气氛,他的嘴角却不由自主的向上挑了挑。
似乎依稀可以见到一道吊儿郎当的身影,穿着松松垮垮的衣服站在坟头,呲着牙对自己挥手。
以后的历史会如何书写?
或许,千百年后,他已作古,而在南国的历史上却依旧有着这样浓墨重彩的一笔——
李精忠。
玉龙历生人,正直不阿。
曾于刑部任职,孤身赴云州为间客,容貌,声明,修为尽毁,时三年终克邪教,挽云州黎民于水火,后拂衣而去,深藏功与名。
然恰逢南国动荡,奸臣当道,南国深负其功。
精忠自此为礼部一小吏,兢兢业业,无一怨言,常扶老人过马路。
后结识夔门剑仙,大雷音寺高徒,南国女帝,结伴于云州游历,大破奸臣阴谋。
时早春,二皇子自立称帝,众人乃还。
叱伪帝,喝奸佞。
然纯狐妖邪乍出,形式急转直下,精忠以身殉国,凡人之躯,比肩神佛,掷剑于夔山剑仙。
其曰:“今我虽死,不同流其污,亦为万世英雄!”
宁无猜在脑海里奇奇怪怪的想着,想到那张在深夜中挣扎的面孔,想到那双玩世不恭却又格外明亮的双眼,想到那高声怒吼在血花中顶天立地的身影,最后却又定格在一张比哭还难看的笑脸上。
“宁爷!谢谢啊!”
耳畔风声中,似乎还回荡着那个并不好听的声音。
看着眼前并列的三座孤坟,宁无猜突然笑出声来,伸手揉揉了眼角:“跟我客气你马勒戈壁啊~”
……
天牢。
阴暗逼塞的牢房中,烛火轻轻晃动着,深处传来阵阵皮鞭响动,以及犯人那凄厉的咒骂和哀嚎。
阴风吹得铁链晃动着,虫子悉悉索索的在角落里爬过。
随着一阵空旷的脚步声响起,牢房内那坐在阴影里的黑影微微动了两下,听到那阵脚步声停了下来,沧桑的笑了两声:“没有想到,第一个来这天牢里见我的人居然是你。”
“我来代替明光巷,不老乡,以及云州罹难的百姓来送送你,如果知道你明天就要问斩了,他们肯定特别开心的。”
宁无猜一双眸子在烛火中晶亮,站在牢房外,望向黑影。
黑狐的经验将他推上了点星上境,双眼窍穴点亮,以他如今的实力,即便是在黑暗中也能如常视物。
原本意气风发的南国左相,如今却成为狼狈不堪的阶下囚,尽管仍是那副风轻云淡的模样,但很显然,他的路已经走到了尽头。
失去了黑狐和乱党的支持,这位搅弄风云的幕后黑手也不过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人罢了……
“呵。”
蔡元常嗤笑一声,紧接着看向宁无猜:“天命不在我罢了,任我机关算尽,最后没想到却折在一个脑子不灵光的小吏手上,宁可不要命也要帮助你,简直是愚蠢至极……”
镣铐摇晃的声音响起,穿着白色的囚服,蔡元常头发花白的从阴影中走了出来,与宁无猜隔牢相望。
宁无猜望着他那张平静中带着些许讥讽的神情,摇头开口道:“我来不是听你说这些的,有什么遗言么?”
蔡元常眼皮动了动,沉默了片刻开口道:“我只是不懂,明明被质疑过千万遍却还要维护,明明唾手可得的富贵却咬牙抛弃,明明知事不可为却仍要为之,只是为了可笑的亲情,友情,爱情……人类的情感明明脆弱到不堪一击,为何能支撑一个小吏做到如此地步?”
“在你看来,人类的情感脆弱到不堪一击?”宁无猜反问道。
“不是么?”
蔡元常冷笑一声,声音沧桑的开口道:“在利益,生死,恐惧,诱惑面前,所谓的亲情,爱情,友情不过是一截脆弱的草绳……贪婪,谎言,背叛,嫉妒才是藏匿在那些所谓美好下的真实样子。”
“我予明光巷以谎言,他们便轻易背叛。”
“我利用不老乡的嫉妒,他们释放出了自己的贪婪。”
“我试探过成千上百次人性,但他们无一例外,都选择了他们最真实的样子,所谓的仁慈,宽恕,信任在利益,恐惧和诱惑下根本不堪一击。”
蔡元常说到这里微微一顿,紧接着望向宁无猜,疑惑的问道:“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会出现这么一个例外?”
烛火摇曳,阴暗与光明交织中,可以看到蔡元常那平静的双眼中满是不解。
宁无猜看着他,却忽然笑了出来。
在蔡元常不解的目光中,宁无猜轻轻摇头,嗤笑道:“同样是铁,为何有的会被造成锅铲填饱人的肚子,有的却被造成刀剑杀人?”
“你用谎言去试探,得到的只能是谎言,你用恶意去试探,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