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掌柜原本就发红的脸膛,此时有些紫涨,嘴唇微微颤抖,眼里居然隐隐有泪光,嗫嚅片刻才发出声,“小小姐,这……这果真是您酿出来的?”
木木掩嘴噗嗤笑出来,“这自然是我家小姐酿的,还是我们做了帮手呢,郝掌柜,可别忘了这里也有我的手艺呀。”
琉璃乜了这个话唠的小丫头一眼,笑眯眯问郝掌柜:“这酒可还饮得?时候短了些,自家酿的没有酒坊里做得精纯,不过我尝了,口味应是不差的。”
“小小姐,岂止是不差,这……这是我尝过的最好的酒了……”郝掌柜说着竟然忍不住哽咽,随后不好意思地用袖子胡撸了一把脸,脸上放着光,“小小姐,用的料今日我就开始备上,老规矩您也懂,下料的时候按我说的份数配了就好,这方子您可千万收好了,这是咱们醉春坊扬名天下的招牌。”
郝掌柜说得底气十足,琉璃倒没想过能扬名天下,只要给她赚银子就行,名不名的不重要,不过说到名,这酒叫什么名字呢?
郝掌柜憨憨地笑,让小东家取名字就好,别糟蹋了这好酒,有些舍不得地把碗里剩下的酒递给伙计和工匠们,一群汉子捧着上一边品尝去了。
琉璃想了想,她初次饮这酒醉了三日,便叫做“三日眠”吧,说出来郝掌柜怔了怔,心道这么好的酒叫什么“三日眠”,果然三小姐也没什么学问,暗暗后悔让三小姐取名字,应该去求大少爷的。
这时候也不好改口,于是“三日眠”便成了日后大梁名闻天下的特产之一,也是民间酒坊首先作为贡品上了御宴的酒,这却是后话了。
这边醉春坊备料,郝掌柜还要准备明日开工祭奠酒神,工匠们都要沐浴斋戒,琉璃也不耽搁,带着木木先回府。
回到府里却听小厮说,杜老爷在宴客,让小小姐。
琉璃有些纳闷,杜老爷生意上的往来基本不会在家里宴客,这边又没什么亲戚,若是他的老友更不会让她过去碍眼,是谁呢?
琉璃换了衣裳来到花厅,这才恍然大悟,唐笑要谢衍庭引荐给杜老爷,他必然是对杜家有所求,杜家如今在江中府不过是中上的商人,若是钱财应该还不至于,如今杜家最令人眼红的就是那几万石米了。
想到这琉璃心中冷笑,唐笑这个心机深沉的老狐狸,前世不曾出现在江中府,那是因为她沈琉璃也没有储备下粮,他姐姐唐氏更没有卧床不起,这次借着探望唐氏的由头,嗅着味道就来了杜府,他倒是好算计。
琉璃过去给杜老爷和唐笑行了晚辈礼,跟谢衍庭行了平礼,杜老爷向唐笑介绍外孙女,商贾之家不拘礼,琉璃就坐在杜老爷下首相陪。
“三小姐,适才听闻杜老爷说,杜家囤粮是三小姐执意如此,不知三小姐何故有这样的远见,冒着风险存下这许多的粮呢。”
唐笑面上带笑探究地看琉璃,行伍之人虽为官也多在外行走,风吹日晒下的褐色皮肤让他看起来沉稳深邃,棱角分明的脸,浓眉入鬓虎目斜飞,这是个俊朗又深沉的中年人。
琉璃给唐笑布菜的手一顿,随即绽出天真无邪的笑容,压低声音神秘地说,“不瞒唐大人,说起来琉璃运气真是好,遇见了一位老神仙,掐指一算告诉我,庚子年必有大灾,五行为水卦,水为冬季,冬水为雪,所以必有雪灾,待人以诚,我信那老神仙不会诓我,这才多备下一些粮,也不算多啦。”
唐笑绝想不到,前世同他不苟言笑谈条件的煜王妃,此时是这个一脸钻营得逞的小市侩。
谢衍庭不由垂头忍笑,琉璃总是这么顽皮,好好的话非弄得云里雾里,他舅父这样的人怕是都要被她唬住了,毕竟想不到一个小姑娘能有多少心机。
唐笑果然半信半疑,不过他的目的自然不是想知道为何囤粮,他是想分一杯羹,听说连城那老匹夫都为斗米折腰了,他哪敢松懈,岭南这里冬耕绝产已是必然,难道还要等着肉都分了,来啃骨头么?他的辛州府地界存粮本就没什么富余,若是皇粮不开仓,难道让他的兵士等着挨饿?
“难得三小姐有此等奇遇,真是令唐某羡慕,唉,说来唐某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如今镇守辛州府的两万官兵,已经是节衣缩食度日了,还不知赈灾粮何时能放,唐某真是愧对属下。”
这位辛州府守备哭起穷,也是信手拈来。
“唐大人说笑,辛州府虽不是富饶之地,在唐大人治下,一场雪灾还是不伤根本的。”琉璃给他戴一顶高帽。
“呵呵呵,就当三小姐是褒奖唐某了,今日能来拜访杜老爷,又有幸得三小姐一句褒奖,唐某也是不虚此行。”唐笑打个哈哈,先把这话题绕过去。
“唐大人,尝尝这春溪鲫鱼,最是新鲜,这可是我们江中府的招牌菜,也不知厨上的手艺可合唐大人口味。”琉璃殷勤布菜,随手夹了一块糯米莲藕放在谢衍庭面前的碟子里——那是他最爱吃的。
谢衍庭看着面前的莲藕,心中五味杂陈,从前很寻常的一件事,如今却像是意外之喜,这莲藕断了,就像是他和从前的那些过往也断了一般。
旁边的唐笑眼角余光瞄见,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不免有些怪自家姐姐短视,端看这小姑娘一言一行,来日必有番作为,未必不如那些名门贵女,倒是白白浪费了这段青梅竹马的缘份。
闲话了几句家常,又说到雪灾后各地的状况,都是灾民生事暴乱,百姓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