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下楼找到朱掌柜,朱掌柜也猜到琉璃会找他,请琉璃进了后堂。
“东家,若是小人鲁莽给东家惹来麻烦,小人愿意带着琴师一同离开清友居。”朱晓楼不待琉璃开口,先说道。
琉璃摇摇头。
“朱掌柜,无论你们是否离开,这件事我都已经在局中了,既然从前并未出现,而如今却有人举报,那便不是冲着你们,是冲我来的,我还不至于因此就怪罪到你们身上。”
朱掌柜有些意外地抬头,认真看了琉璃一眼,琉璃坦荡地与他对视,任他打量,朱掌柜终于拱手,诚恳地施了一礼,“小人拜服,东家洞若观火又如此豁达,非小人能及。”
“朱掌柜,既然同在一条船上,说不得只能同舟共济,将这件事扛过去,至于内情如何,我并不想知道,即便来日真有什么,我也一概不知。”
琉璃一只手轻轻抚着另一只手的袖子,下面绿衣一动不动,舒服地盘在腕子上享受主人的爱抚。
“是,小人明白,小人定不负东家信任。”朱晓楼点头。
“能不能请香怡姑娘,过来一叙?”琉璃抬头看朱掌柜。
朱掌柜有些迟疑,“在下去询问一下,还请东家担待。”
琉璃点头,并没有什么不满,以朱晓楼对香怡的态度,不像是掌柜对伙计,而像是仆人对主子,这也更加印证了陆潇的说法,再对照钟昀擎的失态,香怡的身份简直呼之欲出了。
过了片刻后沙沙的清浅脚步声停在门外,“妾身香怡请见东家。”
琉璃唤她进来。
她还是戴着面纱,一身素白衣裙,头上也没什么装饰,一只银簪绾发,越发衬出干净饱满的额头下,一双若含秋水的桃花眼熠熠生波。
琉璃请她坐下,抬头见朱晓楼还站在门边,便笑了一下,“还请朱掌柜回避片刻。”
朱掌柜却没有动,直到香怡转头向他示意,他才迟疑着关上房门。
“香怡姑娘不必介怀,我与姑娘一样,也是女儿身,我名沈琉璃,因出外行商便宜,才着男装,还望姑娘莫怪琉璃唐突。”
琉璃不想有什么误会,反正早晚也会知道,便说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香怡却不惊讶,“妾身也觉东家似女子,不过未敢妄加猜测,卑贱之身亦不会自矜,东家不必多虑。”
琉璃点点头,“姑娘身份琉璃并不会探查,如今既然有这样的事由,便更要当做事不关己,姑娘性子沉稳却也刚烈,若是下次再遇到这样的事,万万不可动了不该有的念头,否则才真是害了我。”
香怡若是真的自戕而死,官府只要定一个畏罪自杀的名,她沈琉璃便再也脱不了身,窝藏逆党的罪名就能让她祸及沈杜两家。
香怡听明白了琉璃的话,有些羞愧地垂首,“是妾身鲁莽,差一点连累东家,再不会如此了。”
“你明白便好,安心在这里住着,哪里不便的尽管找朱掌柜,无论是酬劳还是日常,香怡姑娘不要客气。”
琉璃如今不但不能赶她走,还要好好哄着,这可是她的护身符了。
香怡再次谢过,琉璃便让她回去,自己也离开后堂,叫上陆潇一起,回了绸缎铺子。
绸缎铺子前面店堂还在修整,后面院子里,芷郎安静坐在一张小矮凳上,秀气的眉眼沉静如水,看着雪玉懒洋洋躺在地上被石青撸毛。
项楠和季航在一边切磋剑术,一人一根树枝比划,石峰看得两眼放光。
丹丹和木木正在晒被褥,初秋的阳光落在两个小姑娘鲜活的脸上,眉目生动欢喜,偶尔低声窃窃私语,随后捂着嘴吃吃笑。
另一边灶房厨娘支使两个小伙计帮着洗菜添柴,忙得团团转,时不时还训斥两句,小伙计委屈地小声嘟囔。
琉璃只觉得心中暖洋洋的,一身疲倦和之前的惊惧紧张都卸下,她的唇角挑起笑意,他身边的陆潇仿佛觉察到琉璃的心情,也难得地露出一丝笑容。
还是雪玉最先支楞起那颗硕大的脑袋,看见琉璃一跃而起,大尾巴差点把石青扫个跟头,一头狼偏走出龙行虎步,站在琉璃面前骄矜地睨她。
琉璃想一脚将它拨开——没拨动,掸掸袍子过去坐在芷郎旁边矮凳上,抓起丹丹为她哥哥准备的瓜子,磕起来。
芷郎失去了观赏目标,旁边坐了一个痞里痞气的假公子,便垂下眼眸,准备起身回房。
“在别人坐在你旁边,你却起身就走的时候,那个人是很没面子的。”琉璃磕着瓜子,眯着眼睛摇晃着,也不看芷郎,却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大咧咧地说道。
芷郎身子一动,听了这话终于还是停下来,继续垂眸坐着。
“过些日子这边事情准备好了,我要回江中府去,你和丹丹是想留在这边,还是随我一起去江中府呢?”琉璃好像是在自言自语,但是芷郎能听到,那是对他说的。
他沉默半晌,面上没有表情,低垂的纤长浓密眼睫微微抖动,才能透露出他心中的波澜。
“江中府里有一位公子,他性情温和却也不大爱说话,并且不喜交游,擅奏琴曲,你若是愿意以后可以跟着他。”
琉璃贝齿磕开一粒瓜子,突发奇想,将果仁托着送到另一只手腕边,绿衣竟然伸长脖子将那粒果仁吞进去了。
陆潇在那边瞄见,喉结滚动咽了口口水。
“我愿意。”芷郎低声回道,声音已经不复小少年的稚嫩。
琉璃点点头,拍打拍打袍子上的瓜子碎屑,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