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潇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倒是他身边的季航和石峰,忍笑忍得脸有些扭曲。
景潇回到京城后,躲过昭王眼线联络到了成仪,随后与当年同窗查找到人证和物证,并没有立刻声张,而是会同姬嵩故友,在殿试时一击即中。
说时轻松,这期间季航与石峰陪着景潇一起,经历过数次生死关头,煜王是如何走到这一日的,只有他们最清楚这其中艰难。
他们已经许久不会笑了,每日都紧张警惕成了习惯,直到发现煜王殿下看着那两幅宝贝的画,脸上不是忧伤而是笑意,接着便传来户部让琉璃做皇商的消息,他们二人自然知道,这是殿下暗中动作的结果。
今日听闻琉璃的车队即将进城,景潇在官署看那些卷宗心不在焉,季航便请他出去走走,景潇答应了,这一走便走上了城头。
陈妈妈是煜王庄子里的管事妈妈,被煜王暗中安排去照顾琉璃,有事向他禀报,于是才有了此时的场面。
石峰和季航已经两年未见到琉璃,她的消息却多少知道,如今岭南大半赚钱的行当都是她的铺子,她竟然还在哭穷,两个人的表情都几乎崩裂。
“你便回她有相熟的牙子,不过若要赁得便宜,不能去牙行,那个牙子会私下与她交易,宅子我会准备,过两日再告诉她找到宅子了,以免她起疑。”
煜王垂眸摆弄一只兔子的玉坠,红宝石的眼睛蹲成一团,正是沈义平送琉璃的那个,这算是他偷来的,从琉璃的书房里,如今每日都要拿出来盘弄,总觉得那小兔子与琉璃有几分相像,一不留神就要跳开逃走。
陈妈妈答应告退,回去禀告琉璃。
“爷,您为何不直接和沈姑娘说清楚,当时您是为了她和沈杜两家安危?”季航没忍住说了一句。
景潇摇摇头,他为的难道是琉璃的感激吗?还是琉璃一声谢?若是只得到这个,那他做这些就毫无意义,他要的是琉璃重新接纳,他愿意从头开始,找回他失去的最珍贵的东西。
却说陈妈妈回到铺子就照着景潇说的回禀了琉璃,琉璃想想有道理,也并未起疑,就请陈妈妈多费心,至于价钱琉璃可不会上当,前世来京城虽然不是她找的宅子,价钱她却是知道的。
翌日用过早膳,琉璃先让小厮去义助会送信,让她来铺子接齐素心,自己一身男装带着易容了的项楠出门,也不乘车,徜徉着向户部官衙。
两位卓然不群的翩翩公子,容色出众得晃人眼,引得路上行人不停观望,甚至有轿子停下来,丫鬟追过去去问他们是哪家儿郎。
琉璃随口胡编一个地方,转身向项楠做受了惊吓的表情,低声道:“京城的姑娘是不是太丑,找不到夫婿?项公子,你年纪不小了,倒是可以考虑一下,挑拣一位。”
项楠蹙眉斜眼看她:“你当这是买菜么?”
琉璃挑眉:“有什么不一样?所说的门当户对,不就是穷人挑便宜的,有钱人挑贵的?看这菜是老是嫩是丑是俊,看好了带回去洗吧洗吧……”
“停,不要再说了,听你说的,我以后不想吃菜了。”项楠有些面红耳赤,本来最是不羁随性的人,如今却敌不过琉璃几句浑话。
琉璃惊讶看着项楠脸上可疑的红色,“咦,你脸红什么?我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吗?”
项楠不理她,转头去看别处,这回连脖子都红了。
他们没发现,一辆马车不紧不慢地在旁边走,车里面的煜王殿下脸黑得像锅底,对面座上石峰和季航都垂着头,一言不发装鹌鹑。
两人走到户部官衙,请门上差人通报,江中府沈琉璃求见明大人。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差人出来请他们进去。
琉璃这时和路上不一样,见人就点头哈腰,让项楠蹙眉,觉得她太过猥琐。
猥琐的琉璃被差人引着到了一间房门前,差人请他们自己进去,便转身离开了。
琉璃清了清嗓子,“小民沈琉璃拜见侍郎大人。”
里面传来一声低沉的:“进。”
琉璃有些奇怪,昨日那位侍郎大人明明很热情,过了一日怎么就不冷不热了?莫非被她一语成谶,人家反悔要赶她走了?
琉璃撇撇嘴,有什么了不起,大不了回岭南坐我的霸主去,在这低头装孙子,她还不乐意呢。
“是,小民进来了。”琉璃面上不变,微微倾身垂首,推开门扉进去。
房门里隔着一张八扇画屏,转过画屏,一位身穿锦袍的男子背对着门,正在查看书案后架上的卷宗。
琉璃并未细看,赶紧低头躬身施礼:“小民沈琉璃,奉命来见大人。”
项楠也跟着施礼,却觉得那背影有些熟悉。
穿着锦袍的人转过身,凝眸看面前隔着书案向他行礼的人,青色宽袍直身戴着六角青巾小帽,玉白小手五指并拢交叠,躬身垂首姿态谦恭。
景潇负在身后的右手紧紧攥成拳,即便想了无数次和琉璃见面的情形,当她真的站在他面前时,还是忍不住一颗心狂跳。
他恨不得大步过去,将她拥在怀里,告诉她,两年里他是如何日夜思念她,每天所做的事不再为了复仇,只是为了早日和她在一起,护她周全。
他的目光向旁边微移,那份激动便消减不少,宽肩窄腰玉树临风的项楠站在那里,分明不像翠竹,就像一根竹签子,戳在他的眼睛里,让他目光都冷下来。
这算是一棵门当户对的菜么?
琉璃半晌听不见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