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元娘道:“四年前,你同意父亲、大哥提议,要与孔敬订亲。你还记得,当时我如何与你说的?”
“姐姐说,但凡家世好、生得好又有才华的男子,总是会沾花惹草,有时候不是他们惹花草,而是花草惹他们。姐姐说,他不过十五之龄,便与公主、郡主、贵女们时不时的传出流言,嫁予这样的人太累。”
卫元娘见她记得清楚,宽慰地应道:“是啊,真的很累。”
母亲用她的死,为她们姐妹换回父祖一句:我王氏的女儿即便婚配,也得让她们点头应允,若不应允,就不得迫她们嫁给不乐意的人。
卫元娘凝视着花园里即将凋零的花,“晴娘,你听姐姐一句劝,与他退婚罢。他自幼习剑,略通武艺,若非他愿意,又怎会与崔行首发生那样的事。什么退婚后,有损卫氏名声,要你出嫁……你莫怕,你还有我。
就算要去道观、庵堂,也不过是之后三两年的事,待这事久了,你另觅良缘。晴娘,莫要因父祖的话,就做出错事。
女子的婚姻犹似第二次投胎,一旦成婚,就再无更改了。
孔家虽是名门望族,可这五年你也瞧到了,嫂嫂是个怎样的人?哥哥虽是同胞兄长,可他一心学问,是不会插手你的婚事。
晴娘……”
华卿看着仙脑里的画面,卫元娘是真心疼爱卫晴,也是卫家唯一一个可以抛开一切,真的为卫晴作想的人。
即便是一代大儒的卫羲,首先就是说出了解决之道,要么当作不曾发生,坚持嫁给孔敬,要么就送孙女去道观、庵堂出家,用她的出家来保全自家的名声。
卫元娘道:“祖父身边的珍姨奶奶被孔家买通了;继母是不会过问我们兄妹之事,父亲爱惜声名宛似自己的性命;嫂嫂原就是孔家人,她正巴不得牺牲你来挽回孔家被孔敬所损的名声……”
卫晴感动地看着卫元娘,“姐姐,我让你担心了。害你身怀重孕还要担心我的婚事。”
“你是我唯一的妹妹,是我没照顾好你。”卫元娘的泪珠扑簌簌地翻滚,伸手轻抚着卫晴的纤手,“好妹妹,你是聪明人,且再好好思量,若你喜欢极了孔敬,喜欢到没他活不成的地步,姐姐今儿的阻止、退婚的话,你全当没听到。若不是喜欢极了,你就为自己谋划谋划,若你自己都不心疼自己,在这家里,又会有谁来心疼你、怜惜你……”
卫晴垂着首,眼里氲氤着水气,可她却倔犟不愿泪水滑落。
“所有的人都不懂,说我六年前缘何嫁给谢家嫡次子,而非长子。大伯很好,几近完美,家世、学识、模样、才干处处都好,可是正因为太好,我不敢嫁。母亲仙逝时,妹妹才六岁,许多事还记不得,可我却是知事了。
父亲是卫氏嫡长子,卫家宗子、少族长,母亲来自望族王氏,门当户对,更是王氏嫡长女,看起来是天作之合。可是妹妹,我永远也忘不了母亲病重时的那段日子。父亲借口忙着当差,忙着参加同僚、官员、好友的盛宴,连母亲的房里也没来。
他忙,他没有时候看母亲,可他却有时间陪着倩姨娘、梅姨娘诗词歌赋,花前月下……
那些日子,我就告诉自己,待我大了,我一定不要过母亲那样的日子。哪怕,嫁一个寻常农夫,也好过那样的生活……”
卫元娘不嫁谢氏嫡长公子,而是选择了嫡次子,当时气得卫老太爷与卫大老爷出口训斥,就连嫂嫂孔氏也只说她傻。
可在这傻的外表下,卫元娘是真正的聪明人。
“你姐夫处处不及大伯,只有一点,就足以做我的丈夫。”卫元娘的脸上掠过一丝幸福,“他告诉我说:他自小就喜欢我,如果我愿嫁他,他这一生唯我一人。”
卫晴瞪大了眼睛,“姐夫竟与姐姐说过这样的话?”
卫元娘肯定地点头,“权势、富贵又算得了什么?对我们女子,唯有真正的幸福才好。有些东西也就是外表光鲜罢了,你姐夫做学问不成,才干不成,这又有什么打紧,可他善于营生。谢家那些铺子、田庄,不都靠着他。
嫂嫂瞧不起我,说我瞧了一个只会捞钱,一身铜臭的丈夫。可他,就是我想要的男人,在我心里,他就是最好的。好妹妹,外表的光鲜是给旁人看的,日子却是自家过的。你再仔细想想我的话,莫要苦了自己。”
姐妹二人正说话,只听一声娇媚的“哟”,孔氏站在不远处,笑盈盈地道:“大姑奶奶,谢二郎接你来了。你说你大着个肚子还往娘家跑,你累是不累呀?万一有个闪失,如何对得住谢家?”
孔氏这是在逐客了,她眼里的戒备与不安,出卖了她的心思。
她是怕卫元娘说了太多话,引得卫晴提出悔婚。
卫晴道:“姐姐,我送你出去。”
卫元娘未理孔氏。自她嫁给谢二郎后,孔氏就瞧不起她,甚至认为她一个卫氏嫡长女嫁了一个商贾为妻,委实有碍体面与名声,就差直说卫元娘自甘堕落。
卫晴扶着卫元娘出了卫府大门。
大门外,一个五官清秀的青年正立在轿子前张望,一看到卫元娘立时快走几步,小心地扶住卫元娘,“长平都要大半日的娘了,你再不回,我都要哄不住了。”
卫元娘粲然笑道:“你今儿不是要去乡下庄子巡视?”
“你今日不在,长平又闹得慌,我哪里能出门。不急这几日,你和孩子要紧。”谢二郎语调温柔,扶住卫元娘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