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家姓平,是平安的平,平婶子很快就发现这五个女道不同,因为五个人都对书法有着一种疯狂的痴迷。但很显然,五人里头,尤以那位华大先生最是特别,因为无论说话行事,其他人都以她为首,就连那年长的女道也不会反驳,眼神里带着敬畏之色。
华卿练了几日书法,沿途看到好的风景,便会取了笔墨绘下来,有落日,有秋景,还有经过的码头、坊市。
平家人发现她们都是儒门弟子后,态度更是恭敬了许多。
转眼便过了大半月,每日华卿都会点评三个女道的书画进益,那位青霞的没说,委实青霞的字,便是平家人也知道,怎一个差字了得。每每看着她的字,明心就连连拿眼刀子瞧人,恨不得将青霞揍上一顿。
但,平家人也发现,长进最大的是那位叫锦瑟的女道,其次便是明心与静月。
这日,平大妞前来禀报,“华大先生,明日要出晋国境内了,鲁晋两国交壤,时有流匪为祸水路。我……我爹娘的意思,此次我们不走东路,想……想走西路。”
青霞正在习字,听到这话,当即离了窗前书案,大声道:“走西路!你不是又要我们加钱吧?这一趟,我们包船可付了八百两银子,八百两啊……”
就没见过要这么多的,这庄户人家,就算是六口之家,什么也不干,一家最多花十二两银子,得吃多少年了。
明心有种想昏倒的感觉,这丫头不是杨家的,怎么一肚子的小家子气,动不动就是银子,说了多少回,就是听不进去。
平大妞结结巴巴地道:“我……我们……”想说不加钱的,可他们就是靠这船做营生,且这船员还不是她家的,而是东家的,爹娘兄嫂只是替东家经营这船,有了损坏,他们一家也会受罚。这次做了笔生意,虽得八百两,可东家只给了他们五十两,这还是为了给客人做吃食用的。
这一路过来,总是添买米粮、鸡鸭,人家付了高价钱,就得管吃住。
青霞“啊呀”一声,“你们是故意的吧?为了让我们加钱,故意走沿路,明明走东路最近,偏要兜一圈走西路,你怎么不说,又把我们带回黄龙城,让我们再上一回船……”
平大妞为难地道:“不是,真不是!我们东家也是正经的士族,哪里会做这等事。只是东路虽近,这一路时有水匪作祸,真的不太平。我们家走水路,一惯行的都是西路进东海,何况……我爹已经五年没去过东海了。”
锦瑟望了一眼,微微凝眉。
静月搁下笔,“在黄龙城时,我们可是说好的,八百两银子将我们送到东海码头。如今,还未出晋国境内,你们就说要改线路,这可不大地道。当初,你们可是说,从黄龙到东海,是你们常走的水路,我是瞧你们是熟手才雇你们的船。”
她们该不会是被坑了吧。
平大妞急得汗水直冒,生怕她们误会,可真不是为了多赚钱啊,真的是因为东路不太平,西路虽远,但因一直在晋国境内,这一路都有晋国官府把守,没有水匪的。
平婶便知她闺女说不好,急得唤了声:“华大先生”,立在门外禀道:“真不是私改线路,而是迫于无奈。两天前,我们停靠那处码头有熟人递话,说近来东路水匪闹得厉害,前些日子不仅抢劫了货物,还杀了人。听说这领头闹事的,还是秦国流窜来的钦犯。”
明心问道:“若走西路,我们需要再补多少船资。”
“不多,六百两足矣。”
青霞已经扯着嗓子大叫起来,“六百两,你还说不多!我们就雇一回船,你要我们一千四百两银子,你……你们这船是银子打造的不成?”
这嗓门吼得!
明心心下直滴汗,这丫头的咋呼性子是改不了,偏生还活泼好动,让她好好写字,写不了半个时辰就扭来动去。
华卿明白了,不是平家人要改路线,而是他们怕出事,不敢走东边的水路,定是绕了不少路,否则不会是六百两银子。
她可不想在晋国兜转,只想早日抵达鲁国境内。
明心默了良久,杨家给了多少银子,她是知道的,所剩不多啊,“华大先生,你看这……”
华卿扫过平婶母女,“走东路。”
平婶几乎要吓得跪下,只觉身子发软。
华卿端容道:“你莫害怕。有我在,自会保你们一家四口平安,亦会保这艘的平安。”
平大妞已是面容微白,好想不带人了,不走西路,他们不敢走啊。
华卿道:“走东路!”
平婶“扑通”一声软在地上,“华大先生,不能走东路,这路上有水匪,尤其那金沙口、海鸟荡一带,不知聚了多少水匪啊。晋国的钦犯、鲁国的凶人还有秦国的恶人,如今全聚在这一块,大先生……”
华卿转身,对着窗外轻颂:“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平婶与平大妞只觉眼前光亮一闪,竟立时美如仙境,出现了落霞与孤鹜之景,母女二人定定地看着华卿的背景。
她悠悠轻叹:“如此美景,偏有水匪破坏,实在不美。你们只管走东路便是,下去罢。”
平大妞迷迷糊糊地扶起母亲。
青霞张着小嘴,半晌也合不上。
她是怎么做到的,为什么只是吟了一句诗,就有美景相应,真的好美啊。
平婶到了船舱,看丈夫与次女还在驾船摇桨。
“大妞,不会是我在做梦吧?这位大先生,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