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抚司的大狱灼华是来过的,可显然她上一回得到的是特殊照顾。
真正的刑狱里潮湿而闷热,血水与腐肉的恶臭、凄厉的叫喊,刑具的冷厉,充斥在耳边,若是但小些的,进了来,都不用郎官儿发问便都招认干净了。
“我想知道的也简单,谁指使的你载害徐悦?大理寺、刑部、镇抚司中还有哪些人跟你是一个主子的?”
孙清冷笑的暼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灼华轻轻一笑,浑不在意他目中的阴翳,“都成了弃子了,一家的性命折在这里,还要护着。真是忠心。”
徐悦抚着灼华坐下,看了眼没什么伤痕的孙清道:“岳父大人真是慈悲,竟然没怎么用刑。”
“爹爹脾气好。”灼华弯了弯唇,在昏黄的火光里,扬起妖异的笑意,“我却是个脾气不好的。”随手指了指两个审讯的郎官,“劳两位动手,先削了他半个脚掌。”
“是!”
镇抚司里的郎官可不比三司温柔,下手狠的出了名儿的,狠也便罢了,他们的特点是最爱给受刑的犯人用最好的伤药,叫人受尽折磨却永远吊着一口气,生不如死。
听她说要削掉孙清的脚掌,郎官眼睛都没眨一下,毕竟对他们来说,这也算不得什么顶狠的刑法了。
倒是温胥和赵元若有些惊讶的看了她一眼。
两个郎官动作迅速利落,让孙清坐在宽板凳上,双腿绑了麻绳,脚掌半露在板凳外头,上半身坐起绑在木架上,控制他的行动,也是让他亲眼瞧着自己受刑。
手起、刀落,饶是孙清硬气,也是痛的额角、颈间青筋暴起,嘶喊声充斥了整个大狱。
收掉了落下的脚掌,紧接着一瓶上好的伤药就倒了上去,布条裹住,不会流血过多而死,却也吃足了苦痛。
灼华冷着眸色看着痛晕过去的孙清,可以想象得到秦宵被削去两根脚趾时,是何等痛苦模样了!
“秦宵,我替你讨回来了。”
“他还活着。”徐悦看着她冷然的神色,握了握她的手,默了默,哑声道,“幸好是他。”
比不得孙清强壮,秦宵不过是个瘦弱的小太监,却能生生熬过那两日的刑法,可见其心性坚韧。
若是换了旁人,招了供,怯弱于刑罚不肯翻供,他这会儿在哪里还难说了。
“是,幸好是他了。”
徐悦宽慰她,“有刘太医在,秦宵很快就能痊愈的。”
温胥和赵元若明白过来,原来是替那个小太监报仇了,瞬间又觉得削掉半个脚掌实在便宜他了!
灼华点头,微微一笑,又道:“李怀如今把事情都推到了孙清身上,想来是笃定孙清不会说。可这世上,哪有破不开的口子呢!”
徐悦握着她微凉的小手,轻轻紧了紧,“秦王妃是北辽的公主,便是看在两国邦交李怀也不会被撸了爵位,还得让他好好活着。若是能挖掉李怀剩下的暗棋,他也不能随意出手了。”
温胥想了想,道:“秦王那么笃定他不会吐口,说明他给孙清的恩惠不小,难不成,跟成杰似的,外头还有血脉?所以,他不怕连累了家小?”
灼华摇头,“不会,这段时间查他也算查的彻底了。”
徐悦皱了皱眉道:“除非刑部还有李怀的人。查案虽是镇抚司为主,三司为辅,但判刑后看押、监斩是刑部的官员,要换下几个家眷,不难。”
赵元若提了桶水在手里,问道:“要不要泼醒他继续问?”
灼华招了温胥过来,小声说了几句,温胥眸光亮了亮,点头而去。
“泼吧!”
“哗啦”一桶夹杂着碎冰的水兜头浇上孙清的头。
秋日阴冷的大狱里,被这样一桶冰水泼上,就是即将断气的人也要冻醒过来。
“贱人!”孙清刷白着一张脸,吐了口水,“就这么点本事么?”
赵元若抽起鞭子就甩上去,“嘴巴放干净点!”
孙清一阵肆意狂笑,阴鸷的眼死盯着灼华,“想问,尽管来!”
灼华垂眸淡淡一笑,长长的羽睫在苍白的面上投下黛青的影子,漫不经心道:“听说大人的长女、次女都成婚了,这一回都没抓进来,不过,既然是罪人的家眷,总要有些惩罚的,不若将她们二人送去烟柳巷吧,好叫大人晓得晓得,什么是贱人。”
孙清瞳孔一缩,冷道:“堂堂郡主,如此下作,也不怕被人耻笑。”
赵元若哼笑,“大人这个做夫婿的都不介意,用得着你操心。”
徐悦轻轻扬眉,道:“你抢了我的词儿。”
“……”灼华一笑,“谁会知道是我做的呢?”
“小人!”
似孙清此类人,平日子爱装个正人君子,一派正义凛然,其实心中最是瞧不起他们,觉得人家虚假。也料定,那些人是不会把无辜的家眷作伐子,不过是最是吓唬人而已。
“看孙大人的神色,似乎觉得是在说笑。”灼华回头望了望不远处关押孙清家眷的牢狱,道,“不是狱里还有两个漂亮的小女儿么?我听说前阵子抓了几个为非作歹的高门公子哥儿进来,你也晓得,那些公子哥最爱寻花问柳的,生生关了两个月了……”
她轻轻一笑,看着他,没再说下去,可她想做什么,他最清楚了。
“呸!”孙清冷笑的看着她,就不信她敢如此做。
灼华抿唇一点头,给了他一个赞赏的眼光,“够狠心。”
绯红的官服在火光下晕起深橘色的光晕,衬得那张温润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