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时分,金乌东升,遍撒霞光万道。
洛阳城,紫徽宫。
集仙殿内传出连锦的晨钟之声,悠远荡开。精铜所铸的大鼎之内,大把的焚香发出浓浓的烟雾,几乎将整座殿宇都笼罩在一片飘渺的仙云之中。
今天是双日,按惯例,君王大臣皆不上朝。
于是李隆基一大早就来到了集仙殿中拜访张果老,并跟随张果老一起做早课。
大唐以道教为国教,皇族李氏还追认了道教祖师老子李耳为祖先。所以历代的大唐皇帝都对道教颇为推崇,道士也很有社会地位。
到了李隆基这一代,大唐国力日渐昌隆已呈盛世之相,人心教化便成了帝王与朝廷的首要任务。于是,大唐的文学、艺术与宗教都迎来了蓬莱发展的黄金时期。道教,更是得到了更大的推崇。
李隆基身为君王,以身作责的推行道教。他不仅亲自为《道德经》做注解,并将其发到了每一户人家令士庶学习,还提拔了一批精通道学的大臣,入朝为官。并且,他还多次在宫中接见成名的道士,向其讨教道家学说。
张果老,就是李隆基这些年来最敬重的一位道士。
别的不说,据闻张果老早在一百多年前就已闻达于君王,当时的太宗皇帝李世民就曾经想要见他,却未能如愿。此后相继还有高宗皇帝和则天皇后都有此念,却也都没有如愿见到张果老。
如今,李隆基却成功的将张果老请进了皇宫,相陪左右指点迷津。为此,朝野上下不乏有人称说,这是因为当今皇帝乃是百世难出的圣人,圣天子自有百灵相助,仙人也来辅佐赐福。
这话虽有拍马阿谀之嫌,但李隆基听到了耳朵里仍是高兴。道理很简单,就连太宗、高宗和则天皇后全都没能办成的事情,自己却办成了。这不就意味着,自己比他们做得更好吗?
帝王坐拥天下,权力、财富与美色皆不用求。所求唯一者,不过是一个:名!
所以,有关张果老的任何事情,李隆基希望外界传得越神越好。哪怕是穿凿附会的胡说一通,将它传成了离谱而不可信的神话故事,只要说的不是坏话,李隆基也都持默许态度。
吹张果老就是吹帝王,这个逻辑在李隆基的脑海里清晰得很。
当然,李隆基敬仰张果老也不全是出于功利之心。对于道家,李隆基身为李家的子孙,也确实是发自内心的崇敬。对于张果老这样的奇人异士,好奇之余李隆基也确实对他十分的敬重。
于是近期以来,每隔一天就来找张果老讲经论道,就成了李隆基的一个固定习惯。无论如何忙碌,他也会坚持。
除非,张果老离开了皇宫不在身边。
前不久他就告缺几日出宫走了一趟,这不刚刚回宫。刚好今日不用早朝,李隆基都顾不得后宫美人与温暖的被窝了,忙不迭的君王早起,来到了集仙殿拜见仙师张果老。
讲经论道一个时辰,做完早课之后,李隆基也没有离去。他叫宫人取来了素点与茶水,又搬来了棋盘,要与张果老对弈。
帝王无不渴望长生,虽然古往今来从未有成功者,但仍是代代相承无有绝期。眼前就有一位活了一两百岁还健朗无比的活神仙,李隆基便想多花一些时间陪伴于张果老的左右。所谓近朱者赤,若能或多或少的沾上一点仙气,延年益寿也好的。
张果老也不推辞,便陪着皇帝下棋。只是目不视斜视少言寡语,并且果子一口不吃,茶水也未沾上半点。
棋行过半,李隆基看到摆在张果老手边的果子与茶水都没有动过,便说道:“仙翁已经枯坐半日,水米未进半点。这些果子与茶水都是天下名品,仙翁何不将就用些?”
张果老淡然道:“有劳圣人牵挂,贫道既不饿也不渴,用不下那些东西。”
李隆基笑了一笑,“仙翁又在嫌弃了?”
“贫道不敢。”张果老稽首施了一礼,说道:“自进宫之日,圣人一直盛情款待。贫道感铭肺腑。实则是,前些日子在外面吃得太多也饮得太饱,当真是一点都送不下肚了。”
李隆基顿时笑了,“朕早有耳闻,仙翁修炼辟谷之术多年,既能数月不进水米,也能一日食下百人之饭。此事莫非当真?”
张果老淡然一笑,“传闻,终究当不得真。”
李隆基的好奇之心更盛,便问道:“朕想请问,仙翁可否告知于朕,仙翁离宫数日吃得太多也饮得太饱,却是去了哪里?”
张果老呵呵的笑了一声,“老地方。”
李隆基不由得皱了皱眉,“又是轩辕里,萧珪家?”
“正是。”张果老点头。
李隆基朝后仰了一仰身子,笑着吁了一口气,“莫非萧珪家中的饮食,当真胜过宫中御膳百倍有余?”
“非也。”张果老说道,“只是老道有些怪癖,向来只喜欢吃些,与老道有缘的食物。”
李隆基皱了皱眉,“莫非朕与仙翁,没有缘份?”
“倘若无缘,贫道现在也就不会在与圣人对弈了。”张果老说罢,随手下了一子。
李隆基往棋盘中一看,愕然怔了一怔,随后叉手一拜,“仙翁棋术精湛非凡,朕又输了!”
“承让。”张果老淡然一笑轻扬拂尘。
李隆基虽是输了,却兴味更浓,亲自动手去收拾棋子,“仙翁,我们再来一局。”
张果老微笑道:“圣人求败之心,为何如此之浓?”
李隆基不以为然的呵呵一笑,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