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珪感觉,自己陷入了一个永无休止的梦境之中,无法挣脱。
这个梦境十分的混乱,混乱得让他头疼,甚至头疼欲裂。
在这个奇怪而混乱的梦境里,有无数的影相如同快进的电影一样,在他眼前飞速的流转。
有阳光和洵的象牙塔学院,青青的草地如同水彩染过一样,绿得令人心醉。一群充满朝气的青年男女,在教学楼与草地之间散步,或是戴着耳机拿着书本,用心的朗读英语课文。
很快,影相又变成了各式各样的古董。或是布满伤痕的雕塑,或是被岁月风化的书籍,还有许多带着明显中国特色的铜鼎与陶瓷。
刹那间,四周又变得枪林弹雨,炮火纷飞。那些在爆炸当中变成了碎片的肢体,燃烧出刺鼻的腐臭味道,令人作呕。
很快,他又看到了自由女神,艾菲尔铁塔,飞驰的汽车,狂鸣的警笛。还有一望无垠的草原,雄狮在追逐野鹿。冰天雪地的针林,直飞机在头顶盘旋,机枪在喷出疯狂的火舌……
所有的场景,不停的飞快切换,让萧珪这个“观众”有了强烈的炫晕之感。
他的头很疼很疼,很想吐,很想有个轻松的解脱……
“先生请早!”一群孩童稚嫩而单纯的声音,仿佛又响在了他的脑海之中。
“恭请西席,授业解惑!”
“先生先生,我可以将这个大雪人,搬回家吗?”
“那个王元宝,可是关中巨富。他有一个外甥女儿……”
“萧先生,我可不可以把饭拿回家去,让我阿婆先吃?”
“浮世如流水,滔滔日夜东。百年均梦寐,万古一虚空!”
“简直师可忍、叔叔不可忍!”
“萧先生再不来,她就要变成望夫石啦!”
“三万里河东入海,五千仞岳上摩天!”
“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太多太多的声音,一同响在了萧珪的脑海里。
他更加的痛苦,更加的难受,如同孙悟空听到了紧箍咒。
还有另一个声音,似乎有些与众不同。
“细雨晓莺春晚,人似玉,柳如眉,正相思……”
“沧海一声笑,滔滔两岸潮……”
这个声音,如泣如诉,如入骨髓。
这个声音,仿佛减轻了一些头疼欲裂的感觉。萧珪的神志,似乎也变得清明了一些。
有一张脸,若隐若现,飘浮的出现在了自己的眼前。
但是,萧珪又看不太清楚。
只能隐约判断,这仿佛是一个女人。
她仿佛是在不停的呼唤:“君逸,君逸……”
黎明时的第一次雄鸡打鸣,惊醒了浅醒的李适之,也惊醒了靠在墙柱上睡着的帅灵韵。
这时,萧珪所在的那间房的房门,也被推开了。
一名年老的医师,在两名药僮的搀扶之下走了出来。
帅灵韵连忙从地上爬起身来,焦急的问道:“老先生,我夫君怎样?”
“他是你夫君?”老医师打量了帅灵韵一眼,面露怜悯之色,“你竟如此年轻啊……”
帅灵韵双眉微皱,但神色坚毅:“老先生,你就实话跟我说吧,我承受得住,不打紧。”
老医生招呼药僮扶他在门梯上坐了下来,说道:“说实话,老夫也不知道他现在,是死是活。”
“此话怎讲?”帅灵韵问道。
老医师捋着胡须,若有所思的道:“按理说,但凡是个人,受了这么重的伤,流了这么多的血,又被水淹得窒息了一回,早该死过好几回了。但他偏还有着一丝脉搏,未曾断气。”
帅灵韵连忙朝屋里看了一眼,急切问道:“那他何时能够苏醒?”
“不知道。”老医师摇了摇头,说道,“老夫竭尽所能为他缝合了伤口,治疗了疮伤。随后又使用金针封脉刺穴,导引血流循于五脏六腑。但是,这没有什么用。他失血太多,那些筋脉穴位,似乎都已封闭干涸了。”
“那就是说,他很难再醒来了?”帅灵韵问道。
老医师叹了一口气,“大约就是这样了,半死不活。”
帅灵韵紧咬双唇,闭起了眼睛。
“姑娘。”老医师站了起来,温言细语的道,“老夫已经尽力了。不如,你们另请高明,再来替他看一看。”
“多谢老先生。”帅灵韵强行挤出一丝笑容,施了一礼。
药僮扶着老医师走了。
那老医师一边走,一边摇头叹息:“多好的女娃儿,这么年轻,就要守了活寡……”
帅灵韵咬了咬牙,走进了房内。
房内还有两名年轻一些的医师留守,他们正在处理,从萧珪身上剪下来的血衣。
萧珪躺在床上,闭着眼睛,脸色惨白如纸。
看到帅灵韵进来,那两名年轻医师连忙上前阻止,“姑娘,你最好不要……”
帅灵韵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就将他二人推开了。
她来到了萧珪的床边,跪坐了下来。
她轻轻的握住了萧珪冰凉的手,贴在了自己脸庞上。
她不停的,轻柔的呼唤道:“君逸,君逸……”
李适之站在了门口,眉头微皱,看着眼前这一幕。
两名年轻医师,连忙上前来参拜。
“你们要不惜一切代价,全力救治。”李适之轻叹了一声,说道,“就让她,陪着床边吧!”
“喏。”
天亮了。
李适之带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与满身的疲惫,走进了集贤殿的御书房。
“臣李适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