堰县南部山区有着丰富的铝石资源,有很多铝石就裸露在山坡上,附近的村民将铝石采掘出来,再有人们把它运到堰县火车站货场,装上火车运往祖国的四面八方,支援当时的社会主义建设。
当时往堰县火车站货场运铝石的形式有两种,一中是当地的农民农闲时用架子车运,那是纯人力型的;另一种是自己买个小毛驴或者别的什么的牲口,长年累月往县城里面送,那便是一种固定的职业了,当时人们给这种职业起了一个名称叫“拉脚儿”。
那是小学四年级时候的事情。
铝石矿在苏家屯南面的山脚下,离“金岭”大概有二里地的样子。往县城拉铝石需要在头一天下午拉上架子车上山,去那铝矿上装车,车子装满,人们得趁夜晚赶路去县城。
一架子车装800斤——1000斤不等,太阳落山时分,那架子车便挪动到马路上了。整整一个晚上的赶路,天明时分正好到县城火车站的货场,那里的人正好上班。过磅,卸车,发钱……。拉一次铝石,挣6块-----8块钱不等。
拉铝石人不舍得在县城食堂吃饭,都啃啃捎着的干馍,便在八点多一点儿的时间起身往家里赶,到家时,大概是下午三点到四点之间,一来一回的路程有130里左右。
拉着一架子车铝石去县城,最害怕的是过榆沟的那段路,那是去堰县的唯一一段儿上坡儿,有50度左右的坡度,大概有二里多地。上那一段路是需要几辆架子车搁伙儿的,大家都把架子车停在路边,集中人力拉一辆或两辆艰难地上去……。
当卸完车回家时,人们又特喜欢遇见那段路,因为那段路又成了唯一一段儿下坡儿路,人们可以“开车”了。
那年代,家里特别欠钱,拉铝石是队里唯一的能挣大钱的活儿。
比我们高几级的同学们都在周六自由结合,趁过星期天去拉一次铝石,得到那几块钱,确实高兴的掉眼泪!用手掌攥着,把手放在布袋儿里不轻易出来,当手出来时,那钱都是湿的了。
象我和苏老二这个年龄的人,是无资格独立行动的,但出于好奇,是有机会随大人一块儿去县城的,不需要出大力,纯粹的一种好奇和刺激,觉得到火车站听听火车的叫唤,看看火车头上那明晃晃的电灯,都觉得美的不知道东南西北了。
那天,我们从头天晚上开始走,一直到第二天早上到,一眼也没眨,也不觉得瞌睡。但当往家里回的时候,瞌睡劲儿上来了。苏老二和我都跟在自家的架子车后,还没出县城,腿都迈不动了。父亲把架子车停在路边让我们两个人上车,由他们拉着我俩往家赶。
那时候,我们都很懂事,无论如何都不上,就那样闭着眼睛一摇一摆地跟在架子车的后面,多亏那时候铺满石子儿的国道上很少有汽车,不然……。
又走了一段路,父亲看我俩真的走不动了,又停下来让我们坐车,我俩还是不坐,眼看着我俩都没法儿迈步了,就要倒在路边了,前面一辆架子车主大毛子说:“老二,志栓儿,你俩跟上我,快到榆沟了,到那里我‘开车’,你俩坐……”。
所谓“开车”就是以架子车的两轮为杠杆,然后把架子车前后重量配置的基本相当,用物体的惯性原理使之从上向下自主运动,刹车和拐弯儿都要靠车杆上那个人双脚的力摩擦地面掌握。那时的人都健壮,一般的情况下都能安全到家,但也有翻车掉沟的。
那真叫“望梅止渴”,我和苏老二不知从那里来了劲儿,跟着大毛子可走开了,眼也睁大了,步子也轻松了,也不摇摆了……。
好不容易到了榆沟坡顶,大毛子把架子车支好,让我和苏老二坐在后头,他按要求骑拉在架子车的车杆上,试了试平衡,说了一声:“飞了啊·····”
那感觉真美呀!
······
当我睁开眼,看见父亲蹲在我的面前,一脸的恐惧。我躺在路边的那块红薯地里:“醒了孩子”?父亲问。
“嗯”,我答到。
这时,我看见钟叔和父亲一样蹲在苏老二的面前,用同样的眼光看着苏老二,他仰着那信球脸儿,张着嘴,流着鼾水还在睡梦中……。
再看大毛子,也信球一样坐在离我们不远的红薯秧儿上,好像刚刚睡醒的样子,那辆架子车,底儿朝天静静地放在马路壕儿里。
后来大毛子只要见到我俩,一有机会就日瓜:“老栓儿,你和苏老二的咋恁信球啊?那天我开车你俩坐车,我是在车杆上睡着了,你俩为啥也要睡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