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苏老二又和我们一块去南坡翻红薯秧了。
到了地头薛老喜站在地边儿说:“都过来,都过来”,他招呼我们到他面前,大家面面相觑不说话。
“给你们说清楚了,有人老气蛋!坐蝎子戳马蜂比那猴精还猴精”,他大概发现康素贞也在面前:“当然也有照路儿的人”,他顿了一下又说:“今天一人七行”,他指指那块地:“谁翻到头儿谁走,翻不到头甭想回家”,他看了一下人群:“刚才说的是男生的任务,女生只用翻两行儿都够了”。
我瞥一眼康素贞,她一脸的木然。
薛老喜照例蹲在树荫下卷烟吸。
电影里那些烟鬼们抱着“烟枪”躺在炕上一人吸或多人吸,那可能就是”吸大烟”,现在叫“吸毒”。后来现实中我见过吸水烟,也有一个讲究的“烟枪”,铜制作的。
我印象最深接触最多的是吸旱烟,烟具是从以上两种“烟具”发展来的,一根空心的烟袋杆,长短和材料根据自己的爱好和品位制成,一端是一个烟袋锅儿,一般是铜制的;另一端是一个嘴噙的烟袋嘴儿,一般是玉或石头制的。
烟袋杆儿上拴一根绳子,绳子的另一端拴一个烟布袋,大小如现在的手机,里面装着烟叶面儿。
吸烟人还备有一个点烟装置,两片小钢板叫“火镰儿”,一个盒子装有一团揉碎的艾叶。吸烟人平时把连结烟锅儿和烟布袋的绳子往脖子上一搭,走那里戴那里,想啥时吸就啥时吸,就象现代人在脖子上挎手机,都有爱惜和离不开的意思。
要吸烟时先用那烟袋锅儿在烟布袋里挖一锅儿烟叶儿面儿,噙住烟袋嘴儿,不慌不忙地掏出那两片“火镰”,取出一小撮艾叶摁在其中的一片边缘,拿另一片往一擦碰,立刻一簇火星闪过,那撮艾叶就被引燃了,那吸烟人连忙将那冒着烟的艾叶摁进烟袋锅儿里连忙吸两口,烟便点着了,吸烟人便美美的吸,大多数人都会发出“吱哈吱哈”的陶醉声。
后来社会上出现“纸烟”了,吸烟人为了时尚也都朝吸“纸烟”的目标发展。
“纸烟”是大多数人都吸不起的,那些吸烟的人便自己学卷烟,卷成的烟有两种形状,有圆柱形的也有圆椎形的。那一段中国的吸烟史磨炼出了很多卷烟能手,薛老喜就是其中的一个,他有很高的卷烟技术,无论何时何地凡摸到一张二指宽的纸条儿,他闭上眼睛都能把烟叶摊上,卷成瓷巴巴一根纸烟,然后点上过瘾。
薛老喜不但是卷烟的能手,还是吸烟的能手,有一天下着瓢泼大雨,我站在大门楼下看见一个严严实实裹着床单的人从街的一端走来,看见从那床单里冒出一团一团的白烟。我正在纳闷,那人走了过来,我看见是薛老喜,他的两手紧紧地抓着床单的边缘,嘴里叼着一根自制的纸烟,那么大的雨把整个床单淋往下淌水,他上下唇的胡子上都挂着密密麻麻的水珠儿,但那一根纸烟一直都在燃烧着。
又有一天,我去煤窑上澡堂里洗澡,看见薛老喜的身子早已泡在水池里,嘴里照样叼着一根自制的纸烟,他的两只手在不断地往上身撩水,但他嘴里的那一根纸烟随着脑袋的左右摇摆,总能躲过那一簇簇的浪花······。
十几个人在一块儿地干活,半天休息一次,体息时便都围成一圈儿吸烟。吸烟人分四等:一等人有纸,有烟叶,有火柴,样样具备;二等人三样只具备两样,例如:有纸,有烟,没火柴,所以世上有“借火”一说;三等人是三样只具备一样;四等人三样连一样都没有,就混烟吸。
那时也可美,往往因为吸烟打架,庄稼人在田地上打架,那叫“丢跌”,谁把谁摁地上了,算是制服对方了,有时骂声连天的,但隔不上几天都又到一堆儿好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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