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憩阁中,东宫药园的医师刚走,因为王歆方才“奋不顾身”地跑到马蹄子底下护着商音,手掌揉进了些沙砾,正在清理发紫的地方。
王歆满面春风地揉了揉掌心:“玉树,太子还在忙什么?”
“本宫在调查那匹受惊猝死的马!”突兀的声音迈过门槛,冷冷地替玉树回答。
李适的脸上一点血色也没有,整个人像是从冰窖里走过来,王歆敛祍行礼,笑着问:“殿下,可有结果了?”
“哼!结果?”他的眼睛直勾勾盯着王歆包扎过的手掌,像是仅靠眼神就能掀开那层裹的白纱布一探究竟,“本宫倒想请教你,你是用了什么灵丹妙药涂在马的身上,才让那匹红鬃烈马丢了命。”
“歆儿没有!”她立刻惶恐地跪下辩驳。
“王歆,你知道乐游原一带最冷僻的西南山角为什么没有牲畜敢去,因为那里长着所有牲畜都见之止步的马鹿草,牛、羊、驴、骡误食后中毒死亡。哦,对了,马也不例外。”李适捏着她的下巴,借物喻人,“这种毒草就像人的毒心,繁殖能力强,会见缝插针,不论环境,不论时机,都能一二再再二三地冒出毒芽,除也除不尽!”
“妾身并不认识鹿尾草是何物,更何况,妾身如何带一株草株来喂牲畜。”她的眼眶开始氤氲起泪花。
他冷笑着,言语无比刻薄:“本宫这才发现你是一个用毒高手,你都能知道水仙花与君影草结合的奥秘,马鹿草难道就不是你的旧相识?那匹红鬃烈马原是商音调选的马,你只是没预料到四妹会抢了马去。本宫要是在你身上搜到有关于马鹿草的东西,你知道下场会是怎样!”
“殿下!”王歆的双眸在泪水的滋润中晶莹无比,越发显得她楚楚可怜:“殿下的马匹失控时,在马蹄子底下护她的人是我,那一刻我都没有犹豫,在那之前,我又如何会去害她呢……”
“你该记住如今的地位,原本是商音的!本太子想废掉你,那就是一句话的事!”
玉树在一旁听得糊涂起来,又像是得知了天大秘密的那种惊恐万分,立即帮着主子求情:“殿下,您怎可如此也是四品大臣之女,荥阳郑氏的母族,如何轻言废立。更何况,方才医师才刚走,走前告知良娣已有喜脉,天大的事也要看在孩子的面上……”
最后一句话,才是重中之重!
李适面上还是如块青铁一般,目光斜视了王歆一眼后唤来谨终:“传本宫命令,王良娣有喜,送回东宫好好养胎,未经允许不得离开寝阁半步,良娣喜清净,身边宫娥裁去一半。另外,在阁内替她设立一座佛堂,供她诵经为未出世之子祈福。”
言毕,话语同人一起消失,消失在门角。
“妾身谢过殿下。”王歆凄凉苦楚地道出一句谢,即使根本就不想听的他早已远去。
“良娣。”玉树扶起主子,掏出手绢替她擦拭了下泪痕,“您也太不当心了,干嘛要为那贱伶挡马蹄子,若真伤着了,懊悔的岂不是自己。”
人前人后,两幅面孔。王歆像是释放了天性般露出一个阴鸷的笑容,她才没那么傻,那时决然去挡马蹄子只不过是笃定了马蹄不会真的踏下来。御马之人是李适,李适的马术如何,她还是有把握的。
像这种轻松能让人感天动地的“舍己救人”,不吃力还很讨好,为什么不抓住机会呢!
不过,那肚子里的孩子,还真是一个意外了。
“良娣,那……烈马的死因,太子似乎请了太仆寺的人来查明……”玉树低话问,似乎是在担心殿下查出来,坐实了王歆的罪名。
所有的不悦,此时在王歆的脸上已烟消云散,笑道:“放心,那马鹿草做的毒膏,透白无味,溶于水,那烈马经过大汗淋漓之后,还能剩下什么呢!”
玉树以一种佩服的眼神安然地落在王歆身上,听见那句可怕的自夸阴森森地响起:“有句话他说对了,我还真是个用毒高手。”
的确,拜用毒高手所赐,另外一边的他们还没为马鹿草找出什么完整的头绪。
当朝的九寺之一太仆寺,主掌皇家牧马,天下马匹,尽编之入藉。小到关乎育马,大到马政经济,都在太仆寺的管辖之内。如今这事请教了太仆寺的牲畜仵作来检验,死马是误食马鹿草的症状,可破开马的胃袋,检验其排泄物,努力寻出马鹿草的踪迹,可一无所获,再查不到就只能推翻关乎马鹿草的结论了。
“马鹿草是何物?”升平光听这名字还以为是马吃的草料。
仵作验完马尸道:“马鹿草对于人是药,对于畜是毒。中土本不长这种植物,由南诏人入中原而染来,多遍布于山野丘壑的贫瘠之地,也正因为长了它,那片土地才会遭到破坏而贫瘠。马鹿草可致牛,羊,鹿,驴等牲畜中毒,严重时死亡。莫说误食,就连采这种植株入马棚垫厩也是万万不可行,马不死也得烂掉四只蹄。”
独孤默行军作战,马是必须之物,自然听说过马鹿草,便说:“我们行军打仗之人,有时候途中瞧见马鹿草,不过是一把大火轰轰烈烈烧了的事。”
一旁的商音有些沉默,略懂药理的她不会对马鹿草陌生,只是心思还繁杂地留在马场之上的事收不回来,人魂分离般呆板地站在那里。
直到独孤默用胳膊肘攘了一下她,“你不是认识很多草本植物吗,这会怎么没话说了?”
商音指了指郭暧诙谐回答说:“那你去烧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