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安史之乱后,那遥远的丝绸之路逐渐停滞不前,但人就是这样,总喜欢讲繁盛时期的故事,独孤默只当这个小男孩是向往长安,将异域珍物一样样描述出来满足他的憧憬。
其实潘安从不关心长安如何盛世如何好玩,认真地听着,想像中渐渐模糊起一位面容嫣然而五官不真切的姐姐:她骑着胜花的胭脂马,波斯的珠宝在她身上叮当佩响,口渴了有吐蕃晶莹剔透的大葡萄,饿了能尝到尼波罗国进贡的波棱菜……
这也只是潘安美好的幻想而已,念起幼时流落入长安的阿姊,大胆地想像她能过得这般好。哪怕从前,姊弟俩穿的是芨芨草编的草鞋,腊月寒冬的天气里踏过结冰霜的草地,冻得僵红的脚趾像是已经从本体脱落般失去感觉,尽管如此,脚步千万不能停下来,运气好的话能采到野菜给病重的母亲充饥,她不能再啃野草了。
潘安稀薄的记忆里,母亲逝世在那个寒冬腊月,没人知道她是病死的还是饿死的。随后阿姊被那无情的败家父亲换钱卖去长安,潘安追了大半条山路拼命地唤“姊姊”,跑破了芨芨草编的鞋,小石子像图钉一样扎进脚板,脸上大颗大颗的眼泪在掉,脚下一串串踩出红色的脚丫印。
那年,潘安四岁。没有母亲,没有姊姊,父亲还骂他是野种,他便没有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