滂沱大雨渐变弱势,渐熄的战火却由刑场转向府衙,重燃。
当阿兕子真身乍现的时候,商音只觉危如累卵,一触即发。仅是一念头的转换,那柄要架在自己头上的弯刀已被一道横飞袭来的紫色光芒击落,其出不出,间不容发。
看上去堪可为盾的弯刀,被击得冲上九霄,随后应声摔地折成两截。
而对方的武器,不过是一把紫石短刀。在未出鞘前看来,像是鸡蛋碰石头的一把短刀。
阿兕子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利器被这“鸡蛋碰石头”的刀一击而陨,愣在原地一通错愕,烈似火焰的瞳孔,遇上寒冰般的瞳孔,煞是对敌。
但凭一个出招,一个眼神,就冷漠得如冰冻三尺的人物,阿兕子是第一次见到,但足矣被他震慑,一如火焰被浇灭。
她败于局势,从衣囊掏出一个如榴弹般的炸药,朝敌方一扔,顿时红烟四起:“闻红烟者,毒侵身亡!”
众将士听此,纷纷驻足掩面,只见阿兕子的身影在迷烟之中一纵即逝,说是落荒而逃,可人家又逃得利索凛然。
“可恶,又是诈!大家切勿恐慌,这迷烟没有毒!”商音最先反应过来。
韦皋也气得懊恼,每当大好机会能抓住那女獠,频频错失,怒气堆积而发,咆哮一声大刀挥砍向旁边的木桩,震慑间,削铁如泥。自恨这一刀该挥向獠人而不是无辜的木桩。
韦皋瞬间意识到自己冲动,差点忘记了现场有个重量级人物,扭头过去抱拳作揖:“太子殿下,韦皋放肆了,还请降罪!”
这声称呼,原本是要身在京中才能听见的。在蜀地出现,甚是稀客。
方才局势危难,商音别过脸去,这才正眼瞧见太子,一如往昔冰雕的脸庞,千万炽焰难已融化,那把紫石宝刀随时佩于腰间,一出鞘,春山噤。
方才,也正是那把紫石宝刀出鞘得及时,才有当下的商音对他微微一笑:“你来了。”
软语一入耳,李适目光渐柔,与她对视那瞬一眼万年,心中百般滋味涌起,却听见她转脸去问:“二十三郎,独孤将军呢?方才你追假阿兕子而去,他担心有诈而前去助你,怎么没见他同你一道归来?”
“啊?是吗?”
韦皋一问三不知:“我不曾见过独孤将军,当时我追上假的阿兕子结果中了套,万难之时,是太子殿下领兵前来救的我。我们得到真阿兕子的踪迹,得知她在这里出没,这才赶回府衙救下了你。”
“嗯?”商音有些好奇,探脑袋望去雨雾朦胧的前方,缥缈无人,“既然他寻不到你,那也该掉头回来了,难道他迷路走丢了?”
“……”韦皋无语,也就只有商音敢把威武雄壮的独孤将军损成一个小孩。
李适目光微异,扫了商音和韦皋两眼,再念及她望过的方向,如梗在喉,冷不丁发言:“韦皋,据京中的呈表,半个月前,独孤默的除獠动向从成都打向绵州,如今,独孤默未表行呈,西川节度使也未曾上报,独孤默麾下的将士有大部分都驻守在绵州,他派你出使成都尚可,而此时此刻难道他不应在绵州?不应领军平獠守川蜀?”
话末五字“平獠守川蜀”加重音,怪罪之意不言而喻,韦皋被唬得躯体一震:“禀殿下,将军的事,我……我不知,许是他计划有变,来不及汇报也未可知。”
商音自疑,难道是自己不懂军事?还是李适在咬住这项吹毛求疵?若真要怪罪,难道不是先将人找到再怪罪?
原本是要如心中所想一番粗俗之话咧咧爆出,只是李适方才的太子威严有些震慑到商音,她改口尔雅:“太子殿下,韦校尉,眼下是先找到独孤将军,还请你们放眼大局,寻人要紧。”
“行,寻独孤将军要紧。”李适回答,阴阳怪气。
太子发号施令,一批人马南上,幸而下过一场雨,足迹显而易见。
约过了大半晌,顺着马蹄印寻来,目光所及之处,除了马蹄还有落箭,树桩上也钉着被人避之而射偏的短箭。
韦皋眼尖,惊呼:“商音你看,那是不是将军来时驾的马,怎么好像死了!”
他们急忙上前,眼瞅那匹马是后臀中箭失血而亡,韦皋心中顿起不测,急忙周边寻人,并无所获。
“只怕将军连人带马在此遇袭,此地势险要,死不见尸,应是遇袭后被獠人掳走了。”
“不对。”商音的目光停留在马臀上的短箭,又回望了眼一路马蹄,“我们再往前探,独孤默即使遇袭,也不是在此处。”
“你知道?”韦皋反问。
商音的指尖刮过箭身,蹭下一抹黑,示意给他们瞧:“遇水而湿贴在箭柄的黑屑,这是独孤默之前掩人耳目时往脸上黑的东西,我亲眼看见他的手心也沾了一层黑,这支短箭是独孤默自主往马臀扎的,目的也只有刺激马匹卖命疾驰。为了追一个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的人!”
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的韦皋,自知之明地挑了下眉。
李适眼睫毛微颤,将她前面一番细察入微的话往心里去,自己默默无言。
韦皋不知李适与商音的情愫,说话无心:“你比我还了解将军?偏偏知道是他刺激马卖命而扎下的?”
“喏!”商音往来的方向努嘴,像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瞅了眼韦皋,“铁骑踏下,凹入那样强劲有力,你在军中多年,这点眼力劲还没有?”
“……”韦皋哑然,才回头去关注马蹄印,表情略显不快,竟被一个小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