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曾因为民族的贫穷深深自卑过,甚至怀疑过整个民族的精神文化,我们那时候管外国人都不叫外国人,叫“外宾”,就觉得别人生活比我们好,文化比我们好,他们来中国是受委屈了,处处怕他们不满意,不管他们来自什么国家、是什么肤色、什么种族、有什么信仰,时时照顾他们的感受,其实就是穷人心态,你穷的时候,什么都是错的,你说话是错的,你走路是错的,你连呼吸都是错的。”
“厉外垃同嘛,”林飞答道,“确实有不少人有这种想法。”
林飞又补充解释了一下,“厉外垃同就是【他厉害是因为他是外国人,我垃圾是因为我是你的同胞】的简写。”
罗斯文一脸囧相,点点头,“现在大家的眼光都开阔了,我也去过不少国家,才知道外国的月亮不一定更圆,外来的和尚也未必更会念经。”
“可是,年少时留下的印象痕迹真的太深了。莫言写过一个文章,说他最尴尬的事情就是吃饭的时候总是盯着好菜,哪怕是参加宴席,他都不自觉的像饥荒时代的难民一样抢食。甚至他自己也多次反思,怎么就止不住自己抢东西吃的恶习呢?生活明明很宽裕了,自己却还跟饥荒年代一样?最后他的总结是:饿怕了,那种长期为吃饭而恐惧的心理已经扎根在了心底,挥之不去。就像杰克伦敦的《热爱生命》中那个获救后在床铺下藏面包的淘金者一样。”
林飞听到这里,总算明白了,“罗总,你是把杨喆比作吴兆骞了呀。”
“就像很多人现在买东西都觉得进口货一定比国产货更好一样,”罗斯文点点头,“杨喆这个人,本质并不坏,他也并不是针对你。只是他的成长环境决定了他的思维惯性。毕竟世界范围内,电影的主流思维仍旧位于西方。也就是说,你们的分歧,在我看来无关对错,只是理念之争。”
“他可不像你们这一代人,从小就有优越的生活条件,可以有更平常的心态来看待这个世界,”罗斯文笑道,“从小被西方先进思潮冲刷长大的脑子,把国外专家的意见当作圣旨,也是正常的事。”
“我拒绝剪辑掉最后结尾的片段,并不是因为艺术理念,而是因为尊重事实。我选择拍摄地点在千户苗寨,其实最大的原因就是因为在苗寨的山上,可以看到远处正在修建的公路。”林飞无奈的说道。“西方人可能无法想象,我们国家会为了连通偏僻山村的交通,修建多少超级工程,为了贫穷的村民投入多少基础建设,”
可是林飞知道,这些都是真实存在的。即使是在后世,也有很多人并不知道甚至没有意识到,这个国家的人民有多么勤劳伟大,为了发展和进步付出了多大的努力。
罗斯万文:“我并不是劝你原谅他,只是希望你看开些。你有你的坚持我也很赞同,更何况杨喆的所作所为确实影响到了你新片的拍摄。但你千万不要做出不理智的事情。”
林飞苦笑:“难道我还能把他痛打一顿?”
罗斯文:“反正你酬劳也到手了,电影目前进展不理想,不如拿钱先做些自己想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