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遥遥,残月挂瓦梁。人心惶惶,各自尽思量。
吻星楼中,东毅吊儿郎当的坐于桌前,一手支着头,翘起的二郎腿晃晃悠悠。
此来,他是要确定李婉儿的模样似如当初,其次,便是要交待她一些在凤宅的规矩。
端坐一旁的李婉儿,如乖巧的女儿抚于父亲膝旁一般。认认真真的听着,清清楚楚的记下。
李婉儿是什么人?她幼时看尽家里一地鸡毛;父母双亡后,又看尽了世道荒唐,人心薄凉。从那时起,她仅有的那一点智慧,都用到了取悦别人之上。
这才练就了一身察言观色,鉴貌辨色的本领。至于那些时不时扮可怜、讨人欢心的手段,只是她比别人稍微擅长而已。
女人嘛!除了能使些这样的手段,难不成还像男人一样,做一世学问、拼一方天下?这种违背天理且与人伦纲常为敌的活法,这世间可有几人?
想到这,李婉儿脸色微变。悦氏!便是这‘几人’之一。为何那悦氏能活着她梦中的模样!凭什么?
一年极地流放,荒凉凄苦中,她想过很多,甚至觉得或许这就是命!悦氏能活着超脱顺遂,那也是命!就在她快要缴械投降,快要低头认命时。
凤家又将她接了回来,这……更是命!
命就是这样,永远在你意想不到的时候,赏你一个枣,或是打你一耳光。或许被毒死,又或许被打醒。
“做好你该做的,换你余身富足。不妄言,更不能妄想!否则,你的余身和枯骨,只会在那极苦之地。”
“是。”
东毅打量再三,心里虽有不快,却不浮于面上。拍拍衣袖,离开了吻星楼。
回到仙睨居时,已是深夜,遣退门外家仆。入门却未掌灯。借着月光,伏在床沿,目不转睛的看着那张睡颜。
看了十多年了,他总是觉得自己看不够。十七八时,他觉得能成为他的左膀右臂,分担他肩头一二,便是幸运的。
二十一二时,他觉得能与他打打闹闹,醉于天地间,他便知足了。可是,人心是贪婪的,时至今日,他竟无数次想将他揽进怀里,远离这世人的纷争与世俗。
手指缠绕在枕边青丝之上,没人看到此刻东毅眼里的苦。那苦,他只能自己慢慢品酌。
窗棂外的月光,透纸而过,撒在手边。
看到凤宁嘴角那一抹似有似无的幅度时,东毅知道,他应该是梦到了悦瑶。
“你的梦,让我来实现吧。”
心头一丝似如触刀的痛,让东毅闭上了眸,将头靠在枕边,闻着那独属于他的气息,方才将那痛,微微缓解。
偶有偷偷从门缝处溜进来的风,卷起暧昧气息,又从角落的窗户下,溜走了。
正如悦瑶所料,曲家楼子忽然被封,对预售一事,影响颇大。
“曲大公子,你这是拿着曲家的信誉打趣我吗?”
“自然不是!我这不是亲自来给齐老爷赔不是了嘛!”曲怀仁端起酒杯,一口饮了个干净。
而齐老板把玩着自己一手的大金戒指,连个好脸都没有。
站在门口的悦瑶,已经在这听了好一会儿了。就连南宫越身上的气息都越来越冷的。可见里面那人,得有多作死。
曲怀仁好话歹话说了不少,攀亲带故示好的话更是多得不计其数。而且赔偿的数额,也已经是很丰厚了。这人就根个四季豆米似的,油盐不进!
“齐老爷,那您指个明道!”好脾气的曲怀仁都已经看出个中名堂了。
说来也只怪这事犯到了节骨眼上,齐家老祖宗三月底就是九十高寿。于是重开怀容居时,那长柜的便攀着些关系,将寿筵接到了怀容居。
谁也没想到,重开不到一月,怀容居忽然就被查封了!曲家还被下了令,凡曲家之人,不得远行,等着调审。
马上就是三月底了,他就得先把齐家寿筵之事解决好了,才不至于扩大影响。悦瑶可是说了的,若是处理不好,只怕会影响了全盘。
到时候,别说挣银子,就怕两家都搭进去,还不够赔的。
齐远山手指上的大金戒指,敲得桌子咚咚直响。那似肥肉堆子的大脸,皮笑肉不笑的道:“曲大公子,你这话就说得不对了。你曲家出了纰漏,还得我给你出主意解决?让别人听了去,还以为我齐远山拿大,给你这小辈脸色呢!”
“说起来,咱们两家往回数四辈,还算得上是个亲戚!我是那种不明理的人吗?只是,咱们就事论事。你拿着银子说赔偿,不就是觉得你曲家家大业大,不把我们这些小门小户放在眼里嘛!”
“可我齐远山也是见过银子的!你啊!与其在这跟我磨牙根,不如自己想想,怎么早些把怀容居开了,别影响了我家老祖宗的寿筵!免得这事儿闹大了,别人说我这做长辈的,欺负你一个小辈儿!”
曲怀仁被这冠冕堂皇又滴水不漏的说词,说得无以应对。只能于一旁,点头承认。又将自己的身段放得更低了一些。
眼下曲家本就成了篝火旁的羔羊,一个不小心,就被人扒皮架上去烤了。万不能再生乱了。
他都答应赔偿定金的三倍之多,齐远山还是死活不松口!总不能给四倍或是五倍吧?这个口子一开,接下来要谈的那几家,不都得比着来?
就算曲家今年损失些,他也能想法子挨过去。可悦家呢?因着曲家楼子,不仅没挣钱,还赔上了本,他是真没法交待!
都说思多则乱,曲怀仁此刻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