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张献忠称帝建国以来,就没有一件事顺遂过。他们原本以为李自成的大顺军可以凭借潼关险隘阻挡住阿济格的八旗军,却不料闯军已不复当年之勇,不仅一战溃败,自己也惨死在了湖北九宫山。
而这之后,阿济格更是长驱直入,破西安、取汉中、越过秦岭山脉,进入四川腹地。张献忠本是战意熊熊,但双方激战数月,大西军竟然也一溃千里,大西皇帝张献忠也被清将鳌拜一箭射穿了脑袋,殒命战场。
不过,好在他的麾下还有四个忠肝义胆的义子。这四人义结金兰,发誓要抗清到底。在他们坚壁清野、奋力抗战的努力下,总算是守住了四川省的治府成都,与阿济格的先锋,吴三桂大军渐成对峙之势。
大西军此时正驻守在成都城外,目光炯炯,傲视远方。暖风阵阵,空气中夹杂着栀子花的香味。蒲公英随风飞舞,飘落在军营四处。看守寨门的两名士卒目光忽然一亮,立即肃穆站好,高声叫道:“刘将军!”
一个身材挺拔、身披甲胄地青年将领昂首走来。士卒立即将寨门打开,迎他进来。这位刘将军步子不歇,径直而入,直奔营寨的中军大帐。
“刘将军,孙将军已从成都城里运来了一百石的军粮,但咱们的箭矢奇缺,已不足三十万支了。”一个穿着长袍的书吏赶上刘将军的步子说着,语气十分地急促焦灼。
刘将军轻轻将头一点,边走边答道:“我知道了,二哥怎么说?”
“李将军要等您回来再议。”书吏说话时已走到大帐之前。他便停下了步子,目送刘将军进入了大帐。
刘将军刚进帐来,就见一个小卒从自己面前快步奔过,险些和自己撞个满怀。他游目一望,军帐中四处都有军士在忙活着。有的在残破地地图前指指点点,不知在谈论些什么;有的在奋笔疾书,也不知在记录着什么。总之是一片嚣嚷,听来让人烦躁。
不过这位刘将军早已习惯了这样嘈杂的环境。他穿过忙乱的兵卒,来到大帐挂着巨大地图的尽头。这是一幅四川省的省图,山川险要、河流湖池都有展现。
而站在这地图前的也是一位身姿挺拔的汉子。此时他正背着双手,专心致志地望着地图,以至于刘将军已到了跟前他都无所察觉。
“二哥。”刘将军轻轻叫了一声,那位看地图的汉子微微一怔,回过了头来露出了微笑。
这个冲刘将军微微一笑的汉子便是日后南明的第一名将,曾创下“两厥名王”壮举的李定国。
“文秀,你来了?”李定国叫响了这位刘将军的名字。这个名字听上去十分地文静,甚至有点女子气。但刘文秀决然不是一个文静的人,恰恰相反,此人杀伐决断,也是一员虎将。
“你看,吴三桂已兵分三路,分别从龙安、保宁、顺庆向我成都逼近。”李定国那粗壮的大手在地图上游走着,最后重重地在成都府的位置一点,鼻孔中呼出粗气来,说:“吴三桂不夺我治府誓不罢休呀。”
“我刚从能奇那回来。”刘文秀沉吟了半晌才说道:“如今马料和箭矢奇缺。还有许多伤员无人料理,只有等死。虽说吴三桂几次强攻都未得逞,但如此耗下去,我军必垮。”
李定国不无赞同地点了点头,说:“吴三桂的关宁铁骑果然是名不虚传,强弓硬弩,弓马娴熟。他们的战力远在我军之上。”
刘文秀想了想,说:“二哥,你给我五千人马,今晚我去突袭吴三桂大营,若是能搅得他方寸大乱,二哥你和能奇便可两路出击,一举将吴三桂击溃。”
李定国苦苦一笑,道:“你能想到的事,难道吴三桂想不到吗?劫营?哪有那么容易。”
刘文秀的气势顿时颓了下去。他重重地一叹,说:“可父帅的仇不能不报呀。”
“仇一定要报。”李定国仍是双目不离地图,又问道:“你还记得一箭将父帅射落的那个鞑子叫什么吗?”
刘文秀双目冒火,咬牙切齿地说:“那厮叫鳌拜!怎能忘记!”
李定国点了点头,说:“这便是了。只要咱们都记得这深仇,就不怕报不了。”
刘文秀一呆,忙问:“二哥这话是何意?难道你要弃了成都不成?”
李定国侧目将他一瞧,笑笑说:“成都是守不住的。”
“可是……”刘文秀话还没出口,李定国就微微抬手止住了他的话。“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李定国踱步到了桌前,双手撑在桌面上,沉吟道:“我也不想弃了成都,更不想弃了四川。但如今,咱们若是不走,只能把兄弟们困死在这里。咱们不能凭一时之血勇,就置咱们大西老弟兄们于不顾呀。”
刘文秀歪着脑袋,颇有不服。他粗重地呼吸了几口,问道:“这事大哥怎么说?”
“我自会去劝大哥。”李定国严肃地说:“大哥一直镇守在成都城里,为咱们供应军需,稳定后方。咱们的艰难处境,他比谁都明白。”
“弃了四川,还能到哪去?难不成要到官军那里:“就这么一直退呀退的,不是流贼也变成流贼了。”
李定国双目一瞪,道:“天下人都说咱们是流贼,但咱们死活都不能再做流贼了。文秀你说得对,咱们只能退出四川,投朝廷去!”
“什么?二哥你真要投朝廷?”刘文秀瞪大了双眼,吃惊地张大了嘴巴。
李定国沉吟不语,只是撑在桌前独自思考着什么。他不言不语,更令刘文秀心里焦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