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臣们错愕惊疑地情绪还未过去,又有一人从后厢房而来。这倒是个中国人,长衫短襟,头发束起,缠着头巾,是一副典型的寒门士子的打扮。
他走上来,作了个四方揖,含笑说道:“鄙人顾绛,齐王赐‘炎武’之号。诸位大人可称鄙人为顾炎武。”
徐枫接着说:“顾炎武顾先生是我在云南开科取士时发现的人才。这次我调顾先生前来,便是做幕僚之用,入职内阁。”
“是。”众臣俯身应声。
相比于让索萨这个弗朗吉人在朝中担任要职,顾炎武的入阁就显得不那么惊世骇俗了。当然了,这也不是很合规矩。
徐枫满意地点了点头,又对顾炎武说:“顾先生,这次孙可望反叛。我要剿抚并用、恩威并施。烦你写一封劝降信给他,一定要情真意切,许诺他只要罢兵投降,爵禄依旧,朝廷绝不找后账。”
顾炎武躬身一拜,说:“谨遵齐王令旨。”
顾炎武答应得痛快。但满座阁臣却又惊讶莫名,摇头叹息。
工部侍郎张捷扬声道:“齐王。臣以为孙可望公然反叛,已无视朝廷法度,此等恶贼如何姑息?”
徐枫哂笑一声,说:“那好呀。既然张侍郎有此报国雄心。不如你领兵去平叛吧。”
“啊?这……”张捷慌张地向后退了一步,说:“臣乃文官,如何能领兵打仗?”
“你不肯上前线送死,却要别人上前线送死。还总以家国大义为威胁。”徐枫斜眼瞧着他,不无讥讽地说:“如此作为,你不觉得可耻吗?”
张捷登时面红耳赤,现出了窘态。在晚明的官场上,像张捷这样的东林党人比比皆是,道德绑架简直成了一时之风。并不会有人觉得不妥。所以张捷才说得言辞凿凿,却没想到遭到了徐枫的当头棒喝,让他狼狈。
但他也是个清高文人,此番受辱,怎肯轻易罢休。
只见他将笏板一振,扬声道:“武将不过豪猪健狗,自然唯朝廷以驱驰。我等文官在中枢受职,节制四方。岂能本末倒置。”
张捷的这番话说得不卑不亢,引得阁臣们频频点头。
徐枫却有点恼羞成怒了,大声说:“什么‘豪猪健狗’,什么‘本末倒置’!李定国乃万岁所封之晋王,也是本王所封之平贼大招讨!你公然侮辱,是不把万岁和本王放在眼里吗?”
张捷心头一慌,忙躬身说:“臣不敢。”
徐枫扬眉一扫,对众人说:“无论是李定国的五万人马,还是孙可望的二十万大军。他们都是我大明的士兵,是要北伐抗清的,不是搞内讧的!先前我就给万岁写过题本,说到了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地无分南北、人无分老幼’!
此次兵变,若是强行镇压,无论谁胜谁败,受损失的只有我大明。而满清可得渔翁之利!所以我要招抚孙可望,不是为了姑息养奸,而是为了显示朝廷的大度胸怀,与他一道抗清守土!”
阁臣们犹豫了一番,才都俯身答道:“齐王明断。”
“好了,今日的内阁会议就到此为止。诸位请回吧。顾先生和索萨先生与我来。”徐枫的余怒未消,将袍袖一甩,悻悻而走。
顾炎武和索萨紧随着他一同去了。侍女环儿也迈着细小的步子,紧紧跟了上去。
阁臣们一边叹息一边退出齐王府,都是无精打采的样子。但瞿式耜和张同敞脸上却带着点点的笑意。他们一路走一路谈论着。
“别山,齐王的论断,你以为如何?”瞿式耜先问。
张同敞笑了笑,说:“齐王今日所言,是为了安人心。只要臣子们不乱,朝廷就不会乱。朝廷不乱,百姓就不会乱。”他说着还用右手竖起了大拇指,露出了十分钦佩地表情。
“而百姓不乱,桂林就不会乱,天下也不会乱。”瞿式耜含笑补充。
“是呀。”张同敞回首一望这召开内阁会议的正厅,流露出了赞许钦佩地目光。
他颇为感慨地说:“而且齐王能够打破陈规旧制,居然会让一个洋人在朝中做官。呵呵,确实是个新鲜事儿。”
瞿式耜也点头赞同,说:“任用索萨一事,足见齐王的审时度势,乾纲独断。曹操之才展现无遗。只不知这周公之德……”
他没有说下去,但张同敞已有了三分紧张。
他轻轻按住瞿式耜的手,警惕地眼神望了望左右,确定无人关注自己后,才低声说:“瞿老师,咱们还未出齐王府,不要随便讲话。”
“别山,你也越来越谨慎了。”瞿式耜呵呵一笑,道:“咱们师生许久未聚,今日我做东,去喝一杯如何?”
张同敞也笑了起来,说:“学生正求之不得。”
二人哈哈大笑,携手而行。
而徐枫带着索萨和顾炎武到了后厅继续议事。首先要商议的是如何写这封劝降信。这件事主要是以顾炎武为主,他侃侃而谈,大讲周公镇压“三叔”叛乱的典故。
“昔年,周公和召公摄政未久,其弟蔡叔、管叔、霍叔便与纣王之子武庚内外勾结,谋上作乱。周公历时三年,终平大乱。从而也成就了周公辅成王的美谈。而今日之事,与之类似,可与孙可望晓以大义。望他迷途知返。”
索萨只是粗通汉语,对顾炎武所讲的典故毫无所觉。但徐枫倒是听明白了。
“好。那就请顾先生亲笔写给孙可望吧!”徐枫又扭头对身后的环儿说:“快去准备笔墨纸砚。”
“是。”环儿应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