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初升不久,成都的大街上竟已是熙来攘往,颇显得一片繁华景象。
就在此时,一个衣衫褴褛的中年道人背着一个大红葫芦,正从一座老旧的酒馆拾步而出。
“道长,慢慢行啊!”一名酒馆的小厮站在门口,出声欢送着中年道人离去。由此观之,这一个中年道人必定是这一所酒馆的常客。
中年道人一身酒气,醉眼熏花,彷佛一夜宿醉方醒,径往城外的山林走去。
说也奇怪,虽然此人看似步履阑珊,举止颠倒,但他实则行动甚快,步履如飞。一转眼间,他便已走出城门之外,进入了一片茂盛的树林,似要走向林中一间非常破旧与荒僻的庵堂。
沿途树影婆娑下,只见一个体态修长的黑衣男子忽然现身林中,并在一棵参天的白桦树下向着中年道人招一招手,打了一声招呼。
来者身穿一套黑色汉服,广袖收腰,英俊潇洒,神彩飞扬,正是消声匿迹了数个月的灭尘子。
见状,中年道人大吃一惊,一身的酒意顷刻尽散,更忍不住停下了脚步,怔怔的看着眼前这一个看似陌生但又偏偏甚为熟悉的身影。
“醉师弟,这段日子里你还过得好吗?”灭尘子淡淡地道。
“原来是三…三师兄,别来…别来无…无恙啊!”那中年道人一面尴尬,结结巴巴地向着灭尘子回道。
原来这一个中年道人便是峨嵋派长眉真人门下弟子之一的醉道人。
早年醉道人因为在家中失意,大受挫折,所以他的性格亦变得愤世嫉俗,颇为偏激。年纪轻轻的他便已离家出走,独自流落江湖,吃尽苦头,过得甚为落泊。后来,在一番因缘际会之下,他却拜入了峨嵋派,成为了长眉真人的门下弟子。从此以后,他便索性放弃了本名,自号为「醉道人」,并一直以此名号行走天下,倒也算是一个特立独行的人物。
灭尘子轻叹了一口气,道:“唉!昔日成都结伴行道、醉卧太湖与及泰山除凶等事,依然历历在目,仿如昨日一般。醉师弟,不知道你又可曾记得否?”
“三师兄何出此言,你…我…哎呀,三师兄你一向对我照顾有加如同半师,我又怎会忘记往昔的种种恩情呢?”醉道人面带愧色,小心谨慎地回道。
要知道自从妙一真人宣布把灭尘子逐出峨嵋后,一众同门早已把他看作是叛徒败类。路上相遇,理应马上与他划清界线,甚至如当初的白云大师般拔剑相向。
只不过,一来醉道人自知本领远比不上对方,而且在过去的日子之中,本领低微的他亦曾多次依仗这个师兄援手救难,所以此刻既然没有旁人,他自然不会对灭尘子恶言相向。
原来醉道人虽然出家学道多年,但是为人极重感情,更经常借酒消愁,只希望忘记昔日的一段刻骨铭心的旧情。
此事本来并不多人知晓,但偏偏灭尘子却知之甚长。
正因为醉道人一生,所以始终道心不固,难成大器,修为更在一众同门之中堪称倒数第一。
此人不但自身修为浅薄,而且身上也经常一贫如洗,除了背后酒葫芦常满外,真的是身无长物。故此,醉道人喜欢常年在尘世之中打滚,享受着一般凡人的仰望与崇拜。正因为醉道人经常四处在人间行侠仗义,他在草莽江湖之中反而名声更显。
以峨嵋派第一代弟子的身份来说,他目前的身家与本领便显得颇不相配。
在外人看来,醉道人或许只是性情怪异,喜欢如那个怪叫化凌浑一般四处假装潦倒不堪,实际却是在游戏人间,乘机普渡众生的隐世高人。但灭尘子心里却清楚明白,这个醉道人确实是真的潦倒不堪,而且越发自暴自弃起来。
明明同侍一师,为什么与同门的成就差天共地呢?
别说他所学的功法并不算高明,身上除了一口自己炼成的三流飞剑之外,其他法宝更是一件也没有。如今他就连一个属于自己的道场也没有,居住的地方都不过是向相熟的友人相借回来挂单而已。
以峨嵋派的丰厚身家来说,他确是同门之中最受亏待的一人。
试问面对师尊如此的偏心刻薄,谁又能不心存不满呢?
当初灭尘子便是因为不满师门的资源分配不公,一时难以忍受,他才公然反出峨嵋,所以他最明白醉道人当下的心情。
只是醉道人的本领实在是太差太弱了,非但在师门中人微言轻,也是无力反抗,所以唯有一直忍气吞声,继续四处为齐漱溟奔波办事罢了。
灭尘子知道自己将来若要争夺师门道统,便少不免要争取同门的拥戴,而醉道人正好就是自己的目标人物之一。
这一天,灭尘子千里迢迢赶来成都,不为别的,便是要为自己将来在峨嵋派中布下一局棋盘,并且要把眼前之人收作自己的一着棋子。
灭尘子知道,晓是妙一夫妻再精明十倍,他们也绝对不会提防区区的一个醉道人。
“这里几枚朱果都是为兄数月前从莽苍山上无意所得,颇有一些增长功力的作用。我知道你一直炼不成五气朝元之境,以至多年来修为无法寸进。此果于你将来的成就大有益处,你可要好好珍惜。今后你在门中再无所依,你倒要好自为知,千万不要学我那样跟齐漱溟捣气啊。”
说罢,灭尘子便把手上三枚朱果硬塞入醉道人一双粗糙枯黄的手里,再也不发一言,一个转身,他便消失于眼前,彷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最令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