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几人的神色尽收眼底,裴重熙眼底掠过不悦。虽然说眼前这几日的确都是人才,但是在这个时候在府中高声议不说。最重要的还是打扰了桓儇的休息。
他刚刚也瞧见了拢在桓儇眼底的青黑。白日时为脂粉所掩看不清,晚间未施粉黛为烛光一映,他便知道这些日子桓儇未曾睡过好觉。
借着袍袖的覆盖裴重熙伸手握住了桓儇的手,悄悄在她掌心写下两字。不顾忌桓儇转头瞪他,露出一副要把桓儇劝回去歇息的意思。
众人眼观鼻鼻观心。虽然不清楚这二人关系到底如何,但是此刻也觉得这二人关系匪浅。内心不免有些懊恼,他们好端端来着干什么。指不定他们的到来打断了什么不该打断的事情。
裴重熙似无所觉,沉着一张脸坐在桓儇身侧。耐心十足地听着桓儇不避讳他还在场,对那一众幕僚例行问话。几人间的对话几乎都是围绕在吐蕃一事上,不过让裴重熙感到意外是,这几人和桓儇的意见出奇的一致。
比之那群朝臣来说,眼前这群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在将来似乎都能很好的融进旋涡中。成为上位者手中最为有利的棋子。
眸中掠过深意,裴重熙瞬间起了试探的意思,眼前这群年轻人来日究竟是棋子还是棋手,尚未可知。只是一旦入了这朝局无论是棋手还棋子,皆头顶悬剑。假使行错一步,则无路可退。
“想法是不错,可惜稚嫩了些。”
裴重熙蓦地插言进来,将众人思绪搅得一团乱。
扫了眼递到桓儇手中的信笺,裴重熙的目光看上去有些漫不经心,可是语调却意味深长,“大殿下真要和亲吐蕃其实并无坏处,已大殿下的能力迟早掌控吐蕃。只是这件事情根源悉数在沙洲一战上,终究还是吐蕃犯境在先。”
知晓这位裴相公亲自去了趟沙洲,并且再平定安氏之乱的同时,夺回了叛乱中丢失的沙洲。此时听见他开口,各个坐直了身子,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沙洲一城百姓皆丧于吐蕃刀下。本宫若真的和亲吐蕃,只怕死了也无颜面对九泉之下的列祖列宗。”桓儇清浅哂笑一声,“前几日默啜在朝上被本宫的话气得吐血,可见他并不敢做主割让土地。所以本宫觉得吐蕃可汗未必是让他来求娶本宫的。是他擅作主张。”
“您的意思是。吐蕃和亲还是要派人去,但是必须付出等同的代价?”年逾不惑的乐德珪皱眉,目露思虑。
裴重熙闻问含笑接过话茬,“大殿下素来精于算计,只怕心中早有决定。不过某倒是好奇诸位觉得该如何做才能不费一兵一卒,拿下被吐蕃掠走的土地呢?”
听得裴重熙问他们,众人抬头望了眼上首的桓儇。见其神色如常,并无要阻拦的意思。乐德珪起身请示后,得了许可方才小声讨论起来。
几人讨论的热火朝天,无暇顾及桓儇。
见他们陷入议论中,裴重熙悄悄拉起桓儇的手。又凑到她耳边低声道:“夜深了。先回去歇着好不好?反正他们一时半会也讨论不出结果。”
“我难得和他们见上面……”桓儇抬眸望了眼蹙眉思量的乐德珪,语气里有些无奈。
“听话。”裴重熙嗓音里呷了冷意,伸手将桓儇衣前襟带系紧,“明天还得早朝。我知道你这些天都没睡过好觉。”
心知自己拗不过裴重熙,桓儇叹了口气。颇为无奈地望向面前一众幕僚。
到底还是乐德珪聪慧一眼瞧出二人间不同寻常的气氛。
恰到好处的开口劝桓儇要保重身体,先行回去歇着。等他们商讨出结果,自然会去禀报。
闻言裴重熙看了眼不远处垂首恭送二人离去的乐德珪,眼底划过赞许的颜色,“嗯。某也不着急知道答案。夜深了,诸位也请早些回去歇着吧。”
话止拉着桓儇出了水榭。走过九曲桥步上廊庑往桓儇的居所而去,带着寒意的夜风拂起二人的衣袖。龙涎香的味道四散开来。
“你刚才有意试探他们的吧?”桓儇蓦地停下脚步,神色认真地看向裴重熙。沉声道:“那你觉得他们如何?”
“你看人的眼光一向很好。这几人虽然皆是落第者,但他们并不缺少心思。尤其是那位乐德珪,他的文章我读过,的确很好。当年若非得罪郑氏,否则也不会被考官除名。”将桓儇推廊庑到内侧,自己则站于外侧挡住了游来的秋风。
廊下的灯笼被风吹得打转,投在地上的光影也随之四分五裂。肆意生长的茂密植物,张牙舞爪的姿态投在廊上。
玩心大起的桓儇松开裴重熙的手,以着灵巧的步伐去踏落在地上的树影。原本被风吹得支离破碎的树影,此刻更是没了形,时隐时现。
“你今日倒是有闲心。”看着桓儇步伐灵巧而行,时不时可以听见细碎铃声从她裙下传来。裴重熙忍不住扬唇轻笑。
“反正这是在本宫府中。有谁敢指责本宫有失身份的?”桓儇弯了下唇,眉眼间沁出温和笑意来,“总不至于裴中书会去指使御史台那群人弹劾本宫吧?”
“难道阿妩在御史台没有眼线?不过你倒是提醒我了,是该让御史台弹劾你。免得桓璘对我起疑。”
裴重熙跟在她身后而行,面上笑意流溢。
桓儇闻言掀眸,眉峰微挑。黝黑幽深的眼眸如同望不见底的深潭,其间似乎沉着极为疏淡的笑意。最后淹没在潭中。
步伐一滞,抬眸望向距离自己几步之遥的裴重熙,“你看着办便好。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