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间言语晦涩难猜。话中深意一重盖过一重,一旁的韦昙华听得云里雾里。只觉得这二人似乎在故意打哑谜。
就在她思付之际,二人又重启了棋局。这一会棋局形势远比上一局明朗,桓儇起手优先落下一子已然占尽上风,对着裴重熙亦没有上局那般有所保留。
二人的棋局如同战场一般,落子似有金戈铁马之音。闻鼓则吞敌一子,鸣金则退兵守城。
棋子在手指间绕动,桓儇又落下一子。此子落下瞬时吞了敌方大片山河,逼得对方不得滞于原地,捍卫孤城。
“你这步棋可真狠。”裴重熙扬唇一笑,目含揶揄望向他。
桓儇闻言不以为意地扬眸一笑,“这是处事的手段,亦是生存之道。”
比起其他人下棋时的温润谦和,这二人棋风算得上杀伐果断。假使稍不留神有所走神,都有可能错过竞相吞并的场面。
沉眼望向被黑子占据大半江山的棋盘。桓儇挑唇,神色晦味。眼下这局她是看过的,亦是裴重熙十分熟悉的棋局。
居于高位者往往极善于利用人心做谋。先选出棋子,再来诛杀棋子,最后又来安抚棋子的家人。并且许以高官厚禄,让继续为其所用。
如此循环往复下去,弈者不知自己亦是局中棋子,棋子不知四周危机四伏。
“这些棋子皆有用处和相应的才干。不过即便是算计,也并非不能破解。”裴重熙执子叩击着案几,冷笑一声,“局是人步的,自然有破解之道。”
二人眼中笑意渐深,最终是桓儇以最后一子将整片山河尽数归于自己手中。
“承让。”桓儇柔柔一笑,神色温和。
“时候不早,我得回去了。只是阿妩我刚刚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你病得蹊跷。让徐姑姑好查查。便是莫须有,也可借势而为。”裴重熙含笑望她一眸,目光中犹有未尽之意。
话落耳际桓儇颔首,唇际露了笑意。起身亲自将裴重熙送到殿外,望了眼逐渐远去的玄色背影。桓儇面上浮起清晰可见的冷笑。
“徐姑姑,该查的都查一遍。”
言语中虽未指名查什么,但徐姑姑在宫中多年已然明白了她的意思。当即领命离去,只留了韦昙华陪着桓儇一块在殿内坐着。
到底还是不愿意闲下来,桓儇起身从一旁的案几上抱了一大堆折子出来批阅。书页翻动的声音不绝于耳,偶尔可以听闻殿外传来几声鸟鸣。
韦昙华静静坐在一旁,手里正捧着一本书。这是桓儇刚给她的,要她好好领会书里的意思。
低头扫了眼书封,只见封面上写着臣轨内范四字。这本书相传是前朝文昭皇后所著,内容是为臣者辅君之道,为君者治国驭臣之术。
提起这位文昭皇后只能用可惜来形容。生于姑苏名门巨族,少时遭逢巨变不得流落于外。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却沉疴缠身。最终以一己之力为家族平冤昭雪,可惜还是英年早逝。
在她逝世后登基未有多久的前朝武帝,不仅筑台望陵,甚至时常哭着与朝臣说,“朕今失佳偶良佐,如失双臂。再不闻善言以补朕阙,此令人哀耳。”
想到这里韦昙华忍不住轻叹一声。到底还是天妒红颜,这般优秀的女子却英年早逝。
“怎么了?”听得那声叹息,桓儇抬首疑惑望向韦昙华。
“没什么。”将手中书册搁回桌上,韦昙华抬头迎上桓儇的眸子,“只是想起文昭皇后,难免觉得可惜。”
“我们觉得可惜,或许她无悔所作所为。”
正说着此前奉命去揪出眼线的徐姑姑,已经回来复命。立在门外将事情清清楚楚的讲述了一遍,遂等着桓儇开口。
听完徐姑姑的话,桓儇眼中笑意渐深。利落起身拾起搭在凭几上的披风,携了韦昙华一块出门去。
“她身后还有人么?”桓儇偏首去问徐姑姑。
徐姑姑闻问摇首,“似乎是没有。大殿下恕罪。此事全怪奴婢,那人是尚宫局新派来的宫女,奴婢并未仔细查明她的来历。”
“宫中那么多人,又岂能各个都知根知底。”
说话的功夫已经走到了关押那人的地方。在宫中一处偏僻废弃的殿宇中。
推门而入,腐朽的烟尘气扑面而来。桓儇下意识的屏息,等烟尘散尽后方才入内。
拂开破烂的帘幔只见一女子被两名内侍压着跪在地上,衣裳沾血显然是动了刑。听闻脚步声传来,那女子艰难地抬起头望向来人。
她抬头的一瞬间,桓儇眼中掠过错愕。乍然隐没于黑暗中。
“元灵犀。”桓儇启唇唤了句。
听得这个名字女子面上错愕难掩,似乎是很久没听见有人这般唤她。女子好半响才得以回过神,“居然还有人记得我叫这个名字。真好啊可以在临死前听见有人喊我原本的名字。大殿下我没有奉任何人的命令谋害你。我只是想替舅舅和家人报仇罢了。”
说完元灵犀痴痴笑了起来。望着透过破瓦洒在地上的光泽,伸手试图要去抓住那一束光。
看着面前的元灵犀,桓儇喟叹一声。没有任何人的指使,单纯只是想凭着一腔孤勇为家人报仇。哪怕知道是蚍蜉撼树,也无怨无悔。
“杀了吧。记得给她葬个好地方。”落下这么一句后,桓儇移步往外走去。似乎不想在这样的地方多留一会。
在桓儇离去后内侍门互相看了眼,持起早已准备好的白绫从两个方向各自拉紧。没一会功夫跪在地上的元灵犀便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