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甘泉宫到宣室殿,未乘肩與。足足花了一炷香的功夫。宣室殿聚集了不少番人,除了吐蕃使团一行人外,还有回鹘、突厥两部的人。
面上闪过一丝讥诮。桓儇偏首对着引路的内侍做了个手势,那内侍颔首拢袖上前。
“镇国大长公主到。”
原本聚在门口的使臣齐齐转身,瞧见桓儇正缓步而来,自觉让出一条道来。
“大殿下,您总算来了。”守在门口的李垚松了口气,拱手恭敬道:“我们在搜寻的过程中发现了默啜和延赞二人。”
桓儇闻言颔首望向内殿。温行俭和温蔺已经到了,地上摆了具木担架其上盖着白布。至于默啜则神色阴郁的坐在地上痛哭流涕。旁下还站了几位吐蕃的高阶朝臣。
“这是怎么了?”桓儇敛了笑意睇目四周,目光落在白布上,“这里面是?”
一旁的吐蕃臣子听见桓儇开口,扬唇冷哂一声,“大殿下!我吐蕃的下任可汗死于你朝,你朝难道就不打算给我们一个说法么?若不给我吐蕃随时都可以挥师长安,届时还不知到底是谁称臣。”
狂妄的语气让桓儇等人皱眉。眨眼间有刀光至眼前掠过,等众人定睛一看。只见那使臣脖子上横了把寒光四射的刀,而持刀者正是桓儇。
随她一块进来的李垚怔愣地看向腰际空空如也的刀鞘。他怎么从来不知道,这位大殿下居然有这么好的身手。
“你要议事便议事。千万别拿挥师长安这事来威胁本宫。”桓儇手腕一转,以刀背挑了那使臣下颌,讥诮一笑,“别忘了你吐蕃还欠着我大魏数千条人命,这笔账你们打算怎么还。”
听得这话原本气焰嚣张的吐蕃使臣顿时一改态度,低着头一语不发。把求助的目光看向跪在地上痛哭的默啜。只盼着这位二王子能够将吐蕃失去的讨回来。
扫了眼默啜,桓儇往御座走去。在睽睽之下如同昨日那般毫不避讳地坐下。与昨日那般冷厉的姿态不同,如今的桓儇给人睥睨天下之感。
殿内的安静让默啜停止了哭泣,抬头望向上首的桓儇,眼中浮过惊艳。与昔日华奢端庄的模样不一样,今日的桓儇只让他倍感压力。
“这好端端的人怎么突然就没了?”桓儇掀唇温声询问道。
“宴上发生变故,本王就想先带着延赞回去休息。哪知半路上这孩子突然倒地不起。”默啜深吸口气,语气哽咽,“他素来乖巧,来长安以后从未出去过。如何就这样遭人毒手。还望大殿下能给我们一个交代。”
桓儇闻言凤眸微眯,打量着默啜。
“李垚。”
默啜看向桓儇,桓儇温声开口,“可有查明延赞是身中何毒?”
“回禀大殿下御医方才已经来了。说延赞王子所中毒过于蹊跷,他们也未曾见过。”说完李垚退到一旁闭口不言。
“那便派人把尸首运回长安,让刑部安排仵作来验尸。既然是不明不白死在我朝,是该给吐蕃一个交代。”桓儇望向下首的温行俭等人,眼底有锐利滑过,“不知几位意下如何?”
吐蕃风俗不同于长安。最忌讳的便是对死者尸体不敬,可是如今桓儇却提出了验尸二字。验尸?何为验尸?吐蕃几个使臣互相对视一眼,他们从书上看过中原对这种死的不明白的人,通常会采取剖尸来查明真相。
其他人他们不知道要怎么办,如今死去的是吐蕃下任可汗。若是魏廷打算验尸给他们个真相的话,他们回去也不知道该如何同可汗交代。
“胡扯!延赞乃我吐蕃下任可汗,不明不白死在魏廷。你们非但不给我们说法,还要欺辱尸体。”刚才说话那使臣再度朝桓儇一拱手,面露不屑,“你魏廷男人难道就这般不中用,居然要一个女子当朝议事。”
桓儇闻言唇际勾起一丝弧度,换了个姿势以手抵额。意味深长地望着默啜。
“主使尚在,如何轮到副使说话。你吐蕃行事便是如此目无尊卑?”武攸宁望向默啜,话里含了讥诮。
“延赞不明不白死于此处。不查明真相,如何让父汗安心?”在众人的注视下默啜缓缓躬身对着桓儇作揖,“只是本王想问大殿下若是查不出真相又当如何呢?”
“该如何便如何。”
桓儇话刚落下,另外一名副使当下怒吼起来。叽里呱啦地说了一堆吐蕃语,默啜不耐烦地瞪了他一眼,似乎对此人十分不满。
“这副使怎么比主使还要聒噪。温仆射可认得他?”桓儇扬首瞧向下首的温行俭,浅浅勾唇。
“此人似乎是吐蕃副相阿独鹿。”虽然摸不清桓儇想做什么,但是他也不喜吐蕃狂妄行径。如今桓儇有意对付吐蕃,他也乐得不用趟进这浑水中。
桓儇闻言颔首,蹙眉打量着阿独鹿。眼中有锐利的光芒划过。
使团中意见不合,最容易生出诸多麻烦。更何况默啜不像是个省事的主。
思及此处,桓儇面无表情的垂下首望着案上的越窑青釉云鹤壶。唇边溢出一身微不可闻的叹息。
吵闹声一直回荡在耳边。桓儇揉着额角对一旁的内侍招手,低声嘱咐了几句。那内侍随即领命离去。
“请几位使臣回去歇着吧。放心,本宫自然会给你们一个交待。不过几位既然意见不一样,还是先商量好再做决定也不迟。”桓儇双眸勾动,惋惜道:“还请几位使臣节哀。莫要伤了两国和气。”
被她这话一激,阿独鹿面露不忿。又见默啜神色寡淡地望着延赞的尸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