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宗国老何必如此。本宫也没有要为难宗国老你的意思。左右都是为了陛下,为了朝廷。”桓儇挑眉看向宗师道,沉声道:“君王要的是忠臣,可是社稷要的是能臣。能臣能治世,忠臣未必。”
话里敲打意味分明。宗师道垂下首一言不发地盯着脚下的地毯。
桓儇坐直了身子目光从众臣身上掠过。唇梢扬起一丝弧度,轻咳几声。
“大殿下英明。”
众臣俯身叩拜桓儇,高呼千岁。
“天寒地冻的,诸位都早些回去吧。明日还要上朝呢。如今正值年尾许多事情都需要各位操心,可不能病了。”桓儇笑盈盈地捧起茶盏,饮下一口。
众臣看着桓儇在饮茶,躬身告退。却在临到门口的时候被桓儇叫住。
“对了还有一件事情,也得让诸位知道。”
在众臣的目光下桓儇搁下茶盏,“本宫以决定让乐德珪以才入直,担任比部主事。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话里听上去是在商量,但是实际上只是在通知他们乐德珪即将任比部主事,官阶低虽然低,但已是官身。
有了官身,许多事情都会变得不一样。
“殿下英明。”
看了乐德珪好一会,宗师道才落下这么一句话。
眼见宗师道一众人逐渐消失在眼前,桓儇敛眸叹了口气。
沉寂片刻后桓儇的目光转落到桓峤身上。冰冷而锐利。
“既然大殿下有事要处理。那么某先行告退。”裴重熙弯唇轻笑一声,在睽睽之下拂袖离去。
沉重的门扉再次闭合,遮住了涌进来的风雪。殿内光影一度黯淡下来,伺候的宫人连忙去将烛火点亮。
“都坐吧。”桓儇摆了摆手示意众人一块坐下。
宫人在奉上茶水后躬身叠步离去。
“桓峤。”桓儇偏首望了眼下首第一位的桓峤,语气不善,“你是不是想替他们求情?”
“我只是觉得他们所言极是。虽然朝廷有法度,但是为何不能法外开恩。他们为朝廷兢兢业业,在先帝朝为生计而向户部借款。也只是为了更好的为朝廷办事而已。”知晓自己有错的桓峤,一撩衣袍跪了下去。
见桓峤这副模样,桓儇揉了揉额角。却没有让他起来的意思。虽然桓峤在封地的政绩还算不错,但是一回到这泥潭中。反倒有些格格不入。
朝臣们想拉拢他的有,想遣他离开长安的也有。如今的桓峤好比瀚海中一记孤舟,在滔天巨浪中艰难独行。
“此恩一开,往后如何行事?他们各个都是人精。你如今主理此事。少不得要同他们多打交道,该如何应对,你得自己学会思量。”说着桓儇拿起离自己最近的一本账册,“宗师道所欠的两吊钱,可抵好几户一年的吃穿用度。至于韩诲,他母亲未必真病,他不想还债才是真的。五百文钱……”
带着训斥的话语落在耳中。桓峤敛眸,望着远处跃动的烛火出神。或许从一开始决定回到长安,便注定要坠入着漩涡中。而桓儇是唯一向他伸出援手的人。
宗师道不还钱是为了向桓儇施压,逼她收回旨意,而韩诲则是根本就不想还。若因同情韩诲,开了先例,那么必将后患无穷。
“皇姐教训的是。是我的不是。”
桓儇双手抚了抚袖子,示意桓峤起身,“好在你没有答应他们。这二人一个是成帝朝的旧臣,仗着旧臣的身份。许多政令落到了他们身上便实行不下去。不砍了他的爪牙,以后陛下想做什么都举步维艰,你明白么?”
原本阖着眸的裴淮深听见这话,突然抬起头。眼中有锋芒掠过。那群成帝朝遗留下来的旧臣,一直以来都是一个大麻烦。杀不得碰不得,若是想要革去他们的官职,必须得从长计议。
这些人在朝中占着的职位,或轻或重,但都是能触碰到朝政的存在。再小的官也是谏议大夫。职低责权广。
正当裴淮深目露疑惑的时候,桓儇突然抬头扫他一眸。眸中有深意掠过。
“裴淮深你可知成帝朝的旧臣在如今如何?”桓儇理平衣上的皱褶,语调是难得是柔和。
闻问裴淮深拢袖,恭恭敬敬地施礼,“虽缺一不可,但并非不可缺。”
“是么?”桓儇抬眸意味深长地望向他。
“是。”
“诸位听见了么。既然要做那边大刀阔斧地去做,若真实有人阻拦。也不必同他们客气,你等有陛下旨意在身。”桓儇微微勾了勾唇,唇齿翕动,“德珪,至明日起你便去比部任职。本宫会将陛下的诏令送过去。”
“微臣多谢大殿下。”乐德珪敛衣折膝郑重一拜。虽然不知大殿下此举意欲何为,但是他以白身入比部为官。已经是大殿下对他莫大的帮助。
“你们继续做自己的事吧。本宫也该回去了。”说着桓儇敛衣起身往外走去。
驻足在廊下有宫人撑伞而来,躬身站在她面前。天际中大雪纷飞,落了一地白茫茫。
拂开了宫人递来的伞,桓儇拢袖独行于宫道上。不一会儿乌色幞头上便覆了层积雪,连着衣上也落了雪。
“好久没看过这么大的雪了。”桓儇停在了政事堂外不远处的太极门前,喃喃自语了一句。
“这么大的雪,你也不撑伞。”话音落下的时候头顶的雪也停了下来,温暖的手掌拂去了发梢肩头的雪,“我让宫人给你送的伞,你怎么不要?莫不是想同我霜雪覆发,以做白头么?”
揶揄的话语惹得桓儇抬眸睨他,伸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