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首瞥见乐德珪正看着自己,桓儇唇梢挑起。从袖中取了张信笺递过去。
看着纤细指间所夹信笺,乐德珪眸光微微闪烁。
手指颤抖着,小心翼翼拆开信笺。文经邦国科第二等人郭楚济,秦晚阳,第三等人乐德珪、崔守拙……。
乐德珪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着桓儇,似乎是不相信自己所见是真。
见其如此,桓儇挑唇轻笑,“乐先生不必意外,这是你应得的。一等甚少予人,你虽在三等,但是尚书省会优于处分,同二等和次二等无异。”
言下之意是什么,乐德珪很清楚。自己从此以后摆脱了白身的命运,从以才入直,到现在登高第,后面的路会好走许多。
感激之情,无以言表。乐德珪折膝神色郑重地朝桓儇稽首行礼,叩谢恩情。
“有想去的地方么?”桓儇捧茶饮下,扬唇柔声问道:“各道州府县廨你选一个吧。”
“密州高密县。”乐德珪抿唇正色道。
桓儇闻言含笑挑眉,“为何?”
“密州高密县,历来都以富庶著称。微臣若是去此能为您增添不少助力,也最容易施展身手。”
对乐德珪的答案显然是十分满意,桓儇眼中沁出笑来。染着丹蔻的指尖,轻轻摩挲着袖上所绣的宝相花。
“等吏部告身下来吧。”桓儇敛眸淡淡道。
“微臣领旨。”
比起公主府的安宁,尚在宫中的桓淇栩反倒是不自在。
老臣和宗亲们已经在太极殿跪了两个多时辰。他遣郑毅去劝过他们,可那些人还是说什么也不肯离去,非得要自己彻查冯仁弘一事。
无奈下的郑毅,只好派人去请御史台和宗正寺的人来处理此事。
“郑监,这个时候姑姑若是再该多好。她一定有办法的。”桓淇栩皱眉看着案上堆成山的奏折,语气里苦恼不掩。
闻问郑毅递上新泡的茶水,无奈道:“奴才知道您挂念大殿下。可是如今那些人都盯着大殿下呢……此事还是要您想办法解决。”
“朕知道。可是那些人实在过分,冯仁弘的事情若非证据确凿,姑姑又岂会查他。”说到这桓淇栩面露不满,剑眉扬起,“他们仗着自己对朝廷有功,就无视律法。何曾把朕放在眼里过。”
天子之怒,非伏尸万里不可解。
郑毅慌忙跪了下去,连带着立政殿内其他伺候的人也齐齐跪地。
悄悄打量着御座上面孔仍旧尚显稚嫩的君王,郑毅不由轻叹一声。尽管登基不过一年,这位帝王的成长,已经比想象中还要快上许多。也许用不了多久,他就能独挡一面。
思绪至此,郑毅想起那日陛下与桓儇之间的对话。他记得那日桓儇沉默了一会,才回答陛下的问题。
之后又派人在宫中调查此事。那个在帝王面前胡言乱语的婢子,不久前被人在废宫的墙根下发现。已经腐烂多时的尸骨,以扭曲的姿态躺在泥土中。
“陛下息怒,想来宗正寺和御史台已经赶过去了。”郑毅斟酌着开口。
“不行,朕得过去看看。”
言罢,桓淇栩撂笔。利落地起身,欲往外走去。
“陛下,摄政王求见。”
听得殿外传来内侍的通传声,桓淇栩面露喜色,正在他踌躇时。裴重熙已经从殿外进来,在离他几步外的地方止步。
“臣裴重熙叩见陛下。”
拢袖作揖,未有跪拜的动作。这是先帝给他和桓儇的特权。可不跪君王。
虽然有此特权,但是裴重熙的礼数还是极为周全。
“裴中书不必多礼。”桓淇栩面带笑意,对着郑毅道:“郑监你快让人准备新茶。朕好久没看见裴中书。”
“喏。”
郑毅垂首叠步离去。
在他即将踏出门槛时转头看了眼坐在下首的裴重熙,眼中疑惑渐重。似乎自从大殿下回来后,此人收敛许多。
桓淇栩面露不忿,双手握紧成拳搁在桌案上,“裴中书,你来的时候可有看见太极殿门口那些人?”
“自然。”扫了眼泛着浮沫的茶汤,裴重熙沉眸道:“陛下是在为他们烦恼?可是陛下知道他们为何而来么?”
闻问桓淇栩一怔,乌黑眼瞳里染上疑色。
示意内侍去准备纸笔,裴重熙持着狼毫笔洋洋洒洒地写了一段话。又交由内侍,转交给桓淇栩。
“裴中书这是何意?朕不明白……”
“他们不是不懂律法为何物,也并非藐视皇权。而是知道如何更好地去利用。冯家对忠武皇帝有救命之恩,功劳过甚。如今就算有错也得宽恕。”裴重熙语气淡淡。仿佛在说一件极为平常的事情。
可是这话落在桓淇栩耳中,他忍不住扬眉轻哼。唇齿嗫喏中,压下了自己腾烧起来的怒火。神色谦虚地望着裴重熙。
勉力平息怒火的桓淇栩,正色道:“纵然有功劳,但是也不能以此为借。朕既然受万民供养,就当爱护百姓。他们仗着功绩藐视朕,朕可以不理会,可他们不能仗势欺压百姓。”
其心昭昭灼目,还未被这冰冷的御座所吞没。只是不知道这样一颗炽热的心,又能维持多久。
幽深的凤眸凝在桓淇栩面上,其中掠过一道锋芒。裴重熙勾唇,若无其事地捧茶而饮。
“陛下的心是好的。可要是对付那些人少不得要非常手段。”裴重熙语气柔和,“名望于您无用,那些人就是打着您不敢杀功臣的名义才如总归不缺画像。”
肃杀之气从裴重熙眼中划过。瞥了眼